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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驢氣喘吁吁來到光山縣衙,翻身下驢,對縣衙前的衙役說道:“麻煩衙哥子,我要見全主薄。”

“你是……?”衙役問道。

“同年。”

兩字足夠。

宋朝用官與史上區別仍不是很大,一為貢舉,進士不用說了,諸科生同樣也可以擔任官員,當然,兩者前程會是截然不同,不過宋初錄取的貢舉生不多,因此在官員中佔據的數量並不大。二是奏蔭,有蔭補,補蔭,恩蔭,資蔭,奏補,任子等不同蔭補的名目,蔭補的對象有官員子孫,三服以類的親戚後代,例如舅姥家的孩子,叔伯家的子女,還有官員的直系門客。三是攝官,一些偏遠地區無正任官員,於是讓吏胥攝替官員處理政務。做得不好拿下,做得好,就會有獎勵,那就成了第四類任官途徑,出職,若是在吏職上做得光彩,從小吏直接提為官員,或者攝職胥吏改為正式官員,就象雷有鄰狀告的劉偉,他就是攝官,若無雷有鄰揭發舉報,那就成了正式官,若再做得好,會步步高升。宋朝前期官員多是這種形式提撥上來的。

這些人在下面做了多年小吏,然後步步為官,有吏的經驗,有官的經驗,同時又是從數萬上小吏提撥上來的,多能稱之為稱職。但往後去漸漸不行了,官員越來越冗,連貢舉的進士都沒有撈到官做,況且他們,因此又做了明確規訂,出職官最高不能超過七品武功大夫。然後一群有學問飽讀詩書的官員擔任重要官職,整個國家被一群書獃子把控,也有一個好聽的名詞叫書生意氣!

不是憑藉經驗做官,是憑藉書生氣做官……

還有最後一種官員選撥途徑,以軍功武藝為武官,後來還有,范仲淹西北解決財政時提議的進納出身,不好聽的說法就是買官!

但在宋九推動下,又產生一種新的途徑,又叫書院官吏。

這些年朝廷陸續用了好幾百名書院學子,一出來多擔任各部司與州縣重要的胥吏職位。

不過用他們時產生了多方顧慮,開始的這批學子受宋九影響太重,沒有趙普,趙匡胤也多少有些猶豫不決。趙普與趙匡義惡鬥,多少產生了一些影響。

然而這個群體是如此出色,特別是德操。後來宋九漸漸放手,德操一直沒有放,書院門口就是兩行大字,正大光明,精忠報國,雖差了一些,可學得更全面。朝廷不可能看不到。

書院規模在擴大,但每一年放出來的學子並不多,只有兩百餘人,就這兩百餘人朝廷只能用到一半。每一次畢業考後,各部司都拚命地搶人,甚至求情求到趙匡胤處。俺手中沒有人才,又要做這麼多事,皇上,給俺人吧。

因此趙普下台後,宋九漸漸放手,於是朝廷陸續擇其一部分擔任各州縣副屬性官員。

嚴格說起來,他們還是出職官,也就是小吏升上去的官員,但與其他出職官還是有些不同,於是又有一個名稱,書院官,這中間就包括光化縣主薄全真復。

聽說同學來了,全真復匆匆忙忙地從後堂迎了出來,看着狼狽萬分的田嶠,驚訝地問:“安遠兄,為何從蘄州而來?”

“魁易,一言難盡哪。”

“快請進來。”全真復將田嶠迎了進去,讓衙役端上來茶水。

喝了一口茶,田嶠說道:“蘄州秦知州貪墨鹽酒錢,我善意勸諫,他不聽,反而借我與娘子不備出外時,將數萬錢放於我家,誣衊我盜國庫錢,州里一個老役看不下去,提前通知了我,我見事不好,一路北上,逃出蘄州,卻沒有想到此廝發下海捕公文,我只好倉皇地從大山裡來到光化。”

從蘄州到光化,若拉直線,那是從黃洲到光州,關健這條直線拉不得,在黃州北邊就是茫茫無邊的大別山,幾乎都沒有道路。普通從黃州到北方,是從黃陂到安州,再到信陽,向西兜一個圈子,才能到光州,但那樣也不用到光州,直接進入京城,就可以告御狀了,將官司鬧到御史台。

這是海捕文書所逼,從安州那邊路走不通,於是進入了大別山,順着崎嶇的山道,來到光州。並且也不能再往前逃了,光州到黃州隔着大山,還沒有接到海捕文書,再往前就是蔡州,只要田嶠一出面,必然被抓捕,然後送到蘄州審訊。到了蘄州,有理也說不清楚了,因此來到光化縣,田嶠想到他的老同學。

全真復正色道:“這麼說蘄州發下捕文了?”

“是,不過魁易,能否讓我吃一頓飯?”田嶠苦笑道。

這就是宋九以前的教導,一旦從政,只要不犯法,必須各為其主,不能相互謀私情。就象趙普木材生意也雇了書舍的學子,可斗得那麼凶,宋九也沒有通過這兩名學子,過問趙普的賬目。不能田嶠說秦知州貪墨,全真復就一定必須相信。既然蘄州發下捕文,必須以蘄州官府的捕文為準則。

然而事情在老同學手中處理,性質必將是兩樣。

全真復招待了老同學一頓,隨後將哭笑不得的田嶠收下光化牢房,沒有通知蘄州,因為貪污的是榷酒與榷鹽,於是將經過寫了一篇奏呈,遞向三司。

兩種說法,我不知道真假,人送到蘄州我不敢,人放手我也不敢,因此請朝廷查問。

不能算是大案子,派幾個精於算術賬目的老吏下去一查,真相就揭開了。但現在楚昭輔仍兼任着三司使,看到全真復將田嶠先關押,後稟報,覺得是一樁稟公執法的典型,因此將它上報給了朝廷。

趙匡胤也覺得很有意思,並且又想到一人,宋九。

倒也不是趙匡胤不想用宋九,確實有事。宋九研究出現難題,先沒有太在意,幾樣研究並頭並進,最後看到進展不大,幾乎一半時間呆在鋼監了。直到年底,才交出小型高爐的技術,還要繼續改進,不過它能勉強正式推廣了。但到現在中大型高爐技術還沒有完善,那個高爐建了拆,拆了建,本來就開始變形,終於在年末於半空中扭起麻花,見到不對,所有人一起逃之夭夭,然後轟地一聲,龐大的高爐趴了下去。只要不死人,就不會有言臣彈劾,它本來就打算廢棄掉了。宋九又就地修建了幾個新高爐,繼續折騰。他掏了不少腰包,國家也補貼了許多錢帛。這時候不能分宋九的心。

況且其他幾樣,似乎同樣重要。

或者趙匡胤有其他想法,宋九仍做着一個小候爺,並沒有擔任官職。

正好宋九在家裡,聽到趙匡胤宣他,立即騎馬進宮。

趙匡胤讓他坐下,問:“宋九,你那個高爐研究得如何?”

“陛下,還有一些細節微臣沒有琢磨明白,請陛下再寬恕半年。”

“半年,朕能候得,”趙匡胤道,即便趙普在這裡,也只能說這句話,這是中國鋼鐵史上最大的變革,一旦它能成功,隨着疆域增加,陸續又找到一些鐵坑,火藥的使用,宋朝課鐵量會出現飛躍性的進步,去年課鐵總量就達到了一千多萬斤,不僅是數量,還有質量,一旦高爐技術成熟,所有的鐵礦石至少轉換成了優質熟鐵。甚至若干年後,宋朝都能出現鋼鐵時代的萌芽。趙匡胤肯定不知道後世如何,但這個顯著變化還是能看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