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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也吹到了房州。草色淺淺,天氣也是乍暖還寒時刻,可一團團醉醺醺的氣息自長江自漢水,悄無聲息降臨到房州大地上。

一個青年騎馬從山上下來。

他也是皇帝,柴宗訓。

遷徙到房州,實際就是看管起來。不要問做得不人道,實際只要他不死,趙大那就是天大的人道。畢竟他非是孟昶李煜之流,宋朝江山是挖了後周江山建立起來的。

他還有一個可怕的姨夫,不過現在這個姨夫表面上也處在悲催中。

前面就是房州城,宋朝替他建設了一個府邸,還不錯。趙匡胤不是太喜歡柴榮,他與趙普一樣,趙普痛恨柴榮是因為被柴榮岐視,趙匡胤痛恨柴榮是兩次絕望的戰鬥,而且連守孝都沒有做到。不同之處,趙匡胤心胸未不是史書中那麼寬大,但能勉強算是宅心仁厚。趙普卻不同了。宋九看不起趙普,那有主觀因素,不過有一句評價很正確,此人是司馬懿。趙大趙二能壓住他,所以未成司馬懿,還是趙普。

但朝廷要做一個樣子,宋朝才立國十三年,柴榮的部下還沒有全部死去,有的繼續在宋朝擔任着重要的官職。不能動,這個結果大家也滿意,難道讓皇上准許柴宗訓在兩京到處串門子拉關係?最仁厚的光武皇帝劉秀也做不到。房州雖偏遠了一點,可自古以為多是貶放皇子皇孫的場所,這一是承認了柴宗訓的地位,二雖偏不能成事,卻能久活,再加上賞賜不斷,大家也就安心。

柴宗訓漸漸長大,現在還不明白事理嗎?

有時候他也怏怏不樂,可這是命,誰讓父親死得太早,又突然。

因此呆在房州,學習外公,整天遊山玩水。

快到城門口時,一個酒肆里有大伯探出頭吆喝道:“客官,進來吃杯水酒吧,我們店裡新到了京城的燒酒。”

燒酒流向了市場,不過滿足於順店與番商需求外,所剩下的不多,房州有,很少,甚至比順店賣得更貴。柴宗訓呵呵樂道:“你這廝胡說八道,憑藉你們小肆里如何賣得燒酒?”

“如假包換,不相信你進來看看。”

“好。”柴宗訓好奇地走進去,大伯抱來兩瓶酒,將其中一瓶打開,柴宗訓吃過,至少包裝上象是真的,他又樂了:“它如此緊俏,你們如何得來的?”

“不瞞客官,我們一家剛從京城搬來,在那個酒作坊里有親戚關係,弄了十幾瓶過來,但客人皆不相信。”

“是啊,它在你這兒賣是賣糟蹋了。大伯,既然有,上幾個菜,我就在這裡吃上幾盅。”

“好來,客官一眼就能看出,那一定是貴人,”大伯殷勤地招呼着柴宗訓,又吩咐裡面廚子做菜,用刀子撬起火漆,將軟木塞撥掉,說道:“客官,你聞聞。”

柴宗訓嗅了嗅,果然是燒酒,濃香撲鼻,迫不急待的倒了一盅,嘗了一口道:“好酒。”

大伯貪婪地用鼻子嗅了嗅,柴宗訓樂道:“大伯,要麼你也來一盅。”

“客官,這多貴哪,小的沒那福命,還是客官享用吧。”

柴宗訓臉色一暗,若是沒福命,他更沒福命。吃過酒菜,柴宗訓喊大伯來封存,酒瓶子兩種,一是大瓶,十斤裝,一是二斤裝,它又貴又烈,就是二斤裝除非數人,不然也吃不完,於是各地高檔酒樓便發明了一種新辦法,封存,重新上蠟或上火漆,寄存在酒樓里,下次來再吃。高檔的酒高檔的享受,當然,它確實很貴。

不遠就是城門,房州城不大,他的府邸就在城門邊不遠處。來到家門口,翻身下了馬,剛坐下來要吃茶,忽然肚子痛疼起來。他妻子趙氏要請大夫。這時柴宗訓更加痛疼,彷彿五臟六腑在翻江倒海一般。但他這時候頭腦忽然變得更靈光了。迅速就想到那家酒肆,那瓶燒酒。好一個官家,如此精心準備,請大夫來還有用嗎?

他佝僂着腰,擺了擺手。

“王爺,”兩小妾在邊上急切地呼喚。

他的母親符氏也從內室里走出,緊張地過來道:“我兒,你怎麼啦?”

“你們不要吵,聽我說,不要問我是怎麼死的,對外必須揚言我是病死的,這樣我家後代才能安全。娘娘,你立派忠心的僕人,將永崎永康他們兄弟六人,送到洛陽他們外祖父哪裡去。”柴宗訓艱難地說。

“我兒,你怎麼啦。”

“還有,府上立即封鎖消息,我就是死了,也要到後天才能發喪。好讓永畸他們能安全到達洛陽。娘娘,我去世後,你們最好出家,若是有一天,皇上不計究此事,替永畸求一門親事,宋十萬,柴家後代就會無憂。”因為他是吃燒酒中毒死的,這是在交待後事,在想可靠的人,所以才想到宋九。

這時他說不出話了,大口大口噴着黑血。

開寶六年春,房州言周鄭王殂。上素服發哀,輟視朝十日,命還葬慶陵之側,曰順陵,謚曰恭帝。

趙普面見趙匡胤,慢騰騰地說道:“陛下,廣南糧食已經抵達受災州縣,糧價漸平,陛下應為平南計,討伐南唐,和州最為關健。陛下當派一名能臣前去和州。”

宋朝的和州與後世的和縣是兩樣的,不同之處在它的西側,以及江南的西側,無論無為軍或者蕪湖到皆漂在湖盪子里,到處是沼澤湖泊。想要自北方出兵攻打江南,必須從和州出發,強渡對岸采石磯。即便宋朝大興圩田後,因為多是水澤,朱元璋興起時,依然強攻采石磯,這才拿下金陵。趙普說得沒錯,若拿下南唐,最好派一良吏去和州,從現在就開始準備。趙匡胤淡淡問道:“你認為誰人可以?”

“宋九。”

趙匡胤心中忽然產生一種厭惡。

不可能單純為宋九就會厭惡趙普,宋九還不是及趙普在趙匡胤心中的地位,可事情多了,每多一件,就會成為壓死駱駝的稻草。沒有同意,而是問道:“則平,柴宗訓是怎麼死的?”

“老臣也不大清楚,據說是病死,但柴家並沒有說什麼急病。陛下,此子死了實際對國家有利,隋朝奪得宇文北周,隋煬帝死於何人之手?”

趙匡胤沉默不言,他揮了揮手說道:“你退下吧。”

然後酌量着這事的益弊。

柴家其他人無所謂,不過這個柴宗訓終是皇帝,死了確實對宋朝有好處。

然而不能在這時候死,拿下數國,湖南與巴蜀成了爛攤子,南漢好一點,可是府庫宮室燒之一空,趙匡胤想將李煜招降,兵不血刃,那是最好不過。因為孟昶死了,劉繼元不降。現在柴宗訓死了,李煜能投降嗎?

趙匡胤根本就不相信柴宗訓是病死的,才二十歲,正是身體最強壯的時候,並且這時他就生下一大堆兒女,不是能生就代表着身體健康,可身體不健康生育能力能有如些旺盛?房州雖然偏僻,一非寒熱之所,二非瘴癘之地,為何得暴病身亡?誰人能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