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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沾草,朝霞泛金。

一片荒煙蔓草,許問楓遽然驚醒,看着不染纖雲藍天,眸中閃過錯愕。

咦,嗯?

呦嗬~

我......詐屍了?

上一刻正遭遇洶湧獸潮,鏖戰三天兩夜體力不支,親眼目睹異獸堅硬如鐵的利爪直搗心臟,溫熱的血噴洒出來。

死亡陰影逼近,心中並無多少恐懼,更多的是解脫。

摸摸完好無損的胸膛,之前的劇痛恍若一場夢,耳畔嘶吼聲遠去,前塵往事如幻影掠閃倒退。

許問楓翻身站直,入目是一片平曠荒野,曠野盡頭密林鬱鬱蔥蔥,周遭不見異獸的蹤影,有着久違的寧靜。

曾經的世界分明時值深秋,此地卻是樹木新綠的初春。

呔!這一切令人倍感荒謬。

猜測了幾種可能性,許問楓收攏思緒,轉身看向身後,坑坑窪窪的路面不時走過流民一樣的人。

衣衫襤褸的流民入畫,本是生機盎然的春意,莫名透着一絲絲死氣灰敗。

不遠的左側,一名約莫十一二歲的女孩在燃火燒水,許問楓正欲上前打探情況,眼前猝然發黑,一股股雜亂信息紛沓湧入腦海,強烈的衝擊感讓她想吐。

片時,渙散的眼神慢慢聚焦。

證據確鑿,她穿越了......

臉面無表情抽搐一下,許問楓還算接受良好,雖然吧,穿越的世界剛結束一場戰亂,民眾食不果腹生活困苦,但至少沒有食人怪物在屁股後頭追着跑。

許問楓所在的世界莫名其妙驚現一座座界門,每當暮色下沉,界門大開,就會烏泱泱湧出一群群駭狀殊形的異獸,搞的她幾年沒睡過安穩覺,這裡挺好。

上一世,全家罹難就剩她一個,孤家寡人在哪活不是活。

況且本是死定之人,重獲新生,沒什麼可挑剔的。

定定神,許問楓穩如老狗淡定坐下,從頭梳理一遍記憶,鞏固印象,並不想被當作異端活活燒死呢。

原主所在的朝代,歷史上無跡可尋,反正挺亂的,三天兩頭干仗,一句話概況,那就是鐵打的江山,流水的皇帝。

原主身世簡單,倉河鎮岩灘村人,爹爹許盛平早年是一名游醫,後回村當了赤腳郎中,娘關淼是他爹撿回來的孤女。

記憶中關淼性子孤高冷淡,日常不僅疏離着許父,連自己閨女都不親近。

此脾性,婆媳之間隔閡很深,生的又是四個閨女,婆媳關係雪上加霜,許父是個疼媳婦的,早些年想法子分了家。

至於緣何會在野外,蓋因三年前的一場戰亂波及到倉河鎮,許家跟隨村裡人一起離鄉逃難,現下戰亂初定,局勢和緩,初登大寶的皇帝立即頒布法令,催命一樣趕流亡在外的百姓回鄉,回去趕緊把田種起來,崽生起來。

許家也在這場返鄉大潮中,本來他們一家是與同村族人結伴歸鄉的,前些時日遇上一夥流寇,混亂中關淼失蹤,許父匆忙將三個閨女託付給許老太太就去尋妻子了。

他走後,最小的四妹受着驚嚇,生病了,腳程拖沓,與村裡人拉開了距離,而許老太着急回村種地,給幾個孫女留下幾個野菜糰子,就先一步走了。

許問楓抬眼看看不遠處燒火的女孩,那是原主的三妹,原主在家排行二,上面有個姐姐已經出嫁。

幸虧沒上去貿然打探,跟親妹妹打聽消息,這馬甲沒捂熱乎就穿幫了。

許玉晴眼睛有些發直地盯着火堆,思緒萬千。

不知道爹尋到娘沒有,此處雖說已經離家不遠,可三個女娃上路,心裡不安之極。

瓦罐里的水咕咚沸騰,許玉晴回神,把菜糰子撕開丟進去,攪拌成野菜糊糊,舀起一碗走去一旁,扒開一團破棉絮:“小妹,起來吃點東西。”

手接觸到小妹的身體,許玉晴心裡一慌,扭頭語帶哭腔:“二姐,小妹燒的渾身滾燙,你快想想法子。”

發燒?古代發燒可是會出人命的,不管怎麼說,用了原主的身體,對她的家人就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許問楓匆忙起身。

一陣眩暈。

嗯,這具身體有點弱。

先前集中精力消化穿越的事情,倒沒注意到身體的異常,這下起猛了,剎時頭昏眼花,渾身酸軟無力,險些栽倒。

“你別急。”許問楓緩了緩,走過去,探手一摸,四妹體溫燙的嚇人,小臉通紅。

不趕緊把熱退下去,不死也要燒成傻子,古代可沒有退燒特效藥,只能物理降溫,許問楓刺啦撕下一塊布,支使許玉晴去兌溫水。

用溫濕的布反覆擦拭手心、腳心、腋下以及頸部這些大血管豐富的部位。

“二姐,小妹會沒事的吧?”許玉晴憂心如焚擋着風,被阿嬤和三叔他們拋下,爹娘又不在身邊,她下意識把許問楓當作了依靠。

“只要熱退了,就問題不大,我記得爹有留下草藥,稍後找個避風地兒,煎藥給小妹服用,待她病情穩定下來再回村。”小姑娘燒成這樣不適合繼續趕路,許問楓搜刮記憶,尋找落腳點。

許玉晴抿抿唇,小心翼翼窺着二姐的臉說:“草藥在三嬸背簍里。”

當時阿嬤說要先走,她都傻眼了,親奶親叔叔就這麼丟下她們一走了之,有點無法接受,爹在的時候,阿嬤儘管不喜他們二房的孩子,至少表面不會做的如此之絕。

後面想起沒敢吭聲,二姐脾氣不大好,知道了指定沖她發火。

聽聞草藥被原主三嬸帶走,許問楓無語,這糟心的親戚,明曉得侄女染病在身,還把草藥帶走,就留下幾個野菜糰子,該贊他們良心沒徹底泯滅?

“菜糰子還剩多少?”

許玉晴:“五個。”

“都給我。”許問楓就着熱水,兩口一個。

野菜團入嘴,口感粗糲,乾澀,微苦,不是人吃的,

她再是平常心接受了穿越的事,也止不住的為未來的生活發愁。

眼見二姐幾下吃光所有口糧,許玉晴五臟廟跟打雷似的,摸着乾癟的肚子,黯然嘆氣,二姐好像變自私了。

許問楓沒工夫管三妹在心裡如何編排她,快速分析了當前的境況,她必須先吃飽,積蓄一點力量才有力氣找吃的,最重要的是要有自保之力。

難民餓瘋了什麼事干不出來,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娃走路上,遇到居心叵測的人輕的抓去賣給牙子,最壞的結果不敢想。

這種情況丟下幾個孫女單獨趕路,都不知道該說許老太太心大,還是真不在意二房這幾個閨女,許問楓猜是後者。

“小妹吃不進食,那碗菜糊糊你喝吧。”許問楓艱難咽下菜團,抹抹嘴說道:“我隱約記得前面幾里地有一座廢棄的廟子,我們去那裡歇兩天。”

破廟附近,小樹林。

許問楓一動不動趴在雜草叢裡小半個時辰,終於等到一隻出洞覓食的灰兔,看準時機擲出石頭。

小小石頭裹帶所向披靡的力量撕裂空氣,將兔子對穿過,卻沒有卸力,而是攜着餘威深深沒入樹榦,樹葉哆哆嗦嗦顫動。

許問楓揚了揚眉,命中率還行,退步的不多。

上輩子莫名其妙現世的界門,給整個世界帶來災難,帶來兇惡暴戾的異獸,也帶來了未知的超凡能量。

一部分人覺醒進化,不知道是因為她的能力過於霸道,或是在厚積薄發,許問楓比別人晚了近兩年才激發出超能。

擁有了絕對的力量她沒感受到有多喜悅,更多的是痛恨和遺憾,痛恨自己進化的太遲,沒能保住親人。

有時候她寧願自己不要進化,至死當個普通人......

斂下眼底波瀾,許問楓眸光掃向嵌入樹身的石塊,滿意地彎了彎唇,伸出手指摳出石頭,一撮齏粉落入手心。

林間起了風,粉末洋洋洒洒飄落。

擔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許問楓在樹林里烤熟兔肉,用樹葉包起來揣懷裡。

“二姐,你逮到兔子了?”許玉晴看着阿姐遞來的兔腿,訝異驚喜。

逃難期間,食不果腹是常態,但凡能入口的食物都讓難民掃蕩個精光,碰上一隻兔子並逮住,需要撞大運。

許問楓燦然一笑:“運氣好。”

“早上吃過菜糊糊,我不餓。”許玉晴說著拒絕的話,眼睛卻盯着兔腿生了根。

“吃吧,吃飽才有力氣。”許問楓把兔腿塞給她,從她懷裡抱起小妹,細細裹緊舊衣以免受風,隨後量了下體溫,熱度散了一些。

適才在樹林里找到一味退燒的草藥,地熏草,只一味葯見效甚微,但總比沒有強,不行就多來幾次物理降溫。

看着垂着眸,溫柔如水的二姐,許玉晴捏着兔腿眼眶濕潤,感動壞了,誤會阿姐了,二姐給她肉吃誒,二姐沒變,脾氣也不是那麼壞,看她照顧小妹的樣子多溫柔啊。

許問楓抬眼就看見三妹溫情脈脈的眼神,牙疼,這小妮子該不會對她有什麼誤會吧?

講句大實話,溫柔這詞跟許問楓就挨不上邊兒,一個雙手沾滿血的人,怎麼可能愛心泛濫,照顧小姑娘完全是出於佔據原主身體的歉疚和責任。

鑒於古代的醫療條件,不看顧仔細點,一個不好人就去了。

她吧,最怕欠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