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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怡心中早就恨不得衝上去,一把握住那韓河池的手,高呼一聲,“伯牙!”

可她怕這“子期”嚇得拔腿就跑,像是被狗攆的雞鴨一般。

如今世人看重文武之道,泥腿子的事在奏章里那裡錦繡要事,讓那些人洋洋洒洒寫上萬字農事紀要,他們都不在話下。

能一口氣從詩詞寫到歌賦,辭藻要多華麗,有多華麗,立意要多高遠,便有多高遠。

可若叫他們頂着大太陽去田裡的插個秧,卻是沒有幾個人樂意去。

韓河池很有學問,且並不拘泥於書本,的確如他自己所言,是她當下最想要的良才。

打仗靠武將,可這治國之事,仍需要文才。

段怡想着,強壓下了心中激動,朝着那韓河池看了過去,“種地靠的可不是嘴,是好是壞,到了秋收的時候,拿稱一稱,自是一清二楚。”

韓河池認真的點了點頭,“主公所言甚是,人可以吹牛,可是稱不可以。”

“河池一直在各地遍尋良種,有地十畝,各種其一,耕種水肥皆記錄在冊,經研多年,終於比出了產糧最高的一種,已經在河池郡某所在的村中種下。”

“去歲產糧的數量,比旁的村莊,多出了三成。主公擅長此道,一瞧便知。”

段怡這下子當真是驚訝了。

她接過了韓河池遞過來的厚厚的冊子,上頭寫着“河池種地紀要”六個大字。

翻開一看,雖然不像後世做實驗的表格那般簡明清晰,但是韓河池當真是一筆一划,十分認真的記錄下了他種地的過程。

韓河池注意着段怡的臉色,又從腰間取下了一個布包,遞給了段怡。

段怡接過,打開一看,只見那裡頭放着的,乃是金燦燦的穀子。

她雖然更加擅長的是搞基建,搭橋修路。但是這麼多年,給百姓們修水渠,搭水車,也不是白乾的。對着農事,比尋常官員懂得更多。

她拿着那穀子捏了捏,顆粒十分飽滿,幾乎沒有什麼空殼,看上去格外的漂亮。

段怡拿出一顆,放進嘴中嚼了嚼,稻米甘甜,的確稱得上良種。

“種出來的都是這樣的,還是經過篩的?”

韓河池聽着,沒有半分不耐煩,反倒是越發的覺得,他這一趟,當真是來對了。

“沒有篩過,不過我這個是我地中精心伺候的,用來留種的。尋常村民家中的,要比這略差一些,但遠比尋常的種要好許多。”

段怡鄭重的點了點頭,“你上那輛馬車去,裡頭坐着的是我的先生。我算是知曉,你為何尋我了,你想要在我所有屬地,都種下你的這種稻米。”

“但是,你這稻種,可經得住旱,可經得住澇,可經得住蟲?若是什麼都沒有經歷過,那就像是富貴人家家中的養出來的嬌滴滴的小娘子一樣。”

“在閨中待着,人人稱讚。可若是換她們出來種地養家,那百姓們都要嫌棄的說上一句嬌氣了。”

段怡說著,目光灼灼的看向了韓河池,“我並非不相信你,反倒是對於你的良種,十分的重視。可糧食不同於旁的,若是出了岔子,百姓們一年的功夫就白費了,是要餓死人的。”

“便是要種,那也應該從小到大,經年累月的,方才能給更多人種。”

韓河池聽着,身子微微顫抖了起來。

他抬起頭來,紅着眼睛瞧着段怡,鄭重的拱了拱手,什麼話也沒有說。

他接過段怡遞迴來的糧食,小心翼翼的抱在了懷中,朝着祈郎中的馬車走去,走了幾步,卻是又回頭來,認真說道,“高山流水遇知音,河池厚顏,以主公為知音。”

韓河池說完,抱着那稻種,還有種地綱要,上了馬車。

段怡見他進去了,咧着嘴無聲的笑了起來。

怎麼辦,她有點飄啊!

有能人來投是什麼感覺?

那就是鄭鐸老頭兒出門撿到錢的感覺啊!他那是天道之子,到了她這裡,可不可以舔着臉,自誇一句有道明君!

光是這麼想着,段怡又搖起頭來。

不行不行,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蘇筠者能吹,她可不能如此!

大軍浩浩蕩蕩的朝着興元府走去,等到了那府城門前,城中的戰事早已經結束,城門大敞開着,趙准之同徐易一左一右的騎着馬,立在城門前,領着大軍相迎。

“主公,就那些毛賊,還經不住俺老徐的兩刀,還沒有過癮呢,他們就嚇得屁滾尿流了!像是切瓜一般。”

徐易的話音一落,所有的將士們,都歡呼了起來。

……

段家軍在山南西道,宛若進去無人之境,除了那霸佔了興元府的賊人之外,幾乎沒有受到任何的阻撓,輕鬆的便拿下了所有的州縣。

段怡留了祈郎中同韓河池在興元府整頓上下,又使趙准之同徐易領軍護衛,且將先前俘虜的所有的家在山南西道的軍士們,皆留了下來。

有劍南道同山南東道呈夾角之勢相護,這山南西道幾乎沒有什麼危險可言。各路文官,又有頗有名望的韓河池鎮場。

段怡幾乎是放了一百二十個心,很快此處便會恢復秩序。

在這裡大約停留了一日,交代好所有的事宜,段怡便又同程穹等人一道兒,直接北上,朝着那隴右道直奔而去。

“隴右不比山南西道,這裡是李光明的老巢所在。李氏一族,在這裡樹大根深,死了一個李光明,還有其他姓李的可輪流坐那個位置。”

“李光明死後,李氏族中推舉了他的親叔叔李西酉,做了隴右之主。”

馬車中,程穹鋪開了隴右道的輿圖,認真的同段怡說著剛剛收到的消息。

段怡點了點頭,並不意外,“那李光明不是有八個兒子么?我們才殺了一個李泰,其他七個,就這麼放任旁人奪權?”

程穹搖了搖頭,“自然不會!只不過李光明的其他兒子,並不如李泰出色,便是想要鬧將起來,也沒有那個掀翻族中的本事。”

“這隴右道的治所,在西平郡。因為他們大軍慘敗,於是那李西酉已經收攏各州州軍,全部龜縮在西平郡中。”

程穹說著,卻是話鋒一轉,用手敲了敲輿圖,“不過隴右咱們最厲害的敵人,倒並非是西平殘兵,而是都護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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