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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剛一亮,軍中便熱鬧了起來。

老牛領着一群人,開始造飯,不一會兒的功夫,四處都揚起了炊煙,那蔥油餅的香味撲鼻而來,令人精神為之一振。

段怡伸了一個懶腰,同崔子更一併兒朝着大帳走去。

晏先生同祈郎中早便起了身,對着輿圖戳了又戳,瞧見二人進來。

祈郎中毫不客氣的罵道,“半夜不睡覺,偷雞摸狗去了么?你們雖然養了個食鐵獸,但也不至於,得把自己整成它親爹親娘似的。”

“那大黑眼圈子,不知道的還當你們鬼上身,夜裡頭也去趕集去了,叫什麼來着?百鬼夜行……”

聽着這熟悉的嘲諷聲,段怡瞬間來了精神,“先生罵得動了,看樣子水土不服的毛病好了啊!我就說來着,您說起話來,跟虎嘯狼嚎似的,肯是也學了那走到哪裡標記到哪裡的本事。”

“您把江南東道劃成了自己的地盤,這說明啥?說明我們要旗開得勝啊!吉兆吉兆!”

祈郎中氣了個倒仰,他伸出巴掌啪的一下拍在了段怡的腦門子上。

等到那趙傳神等人進來,方才用手指尖兒,點了點輿圖,“咱們為了直攻蘇州,在江南西道一直朝北走。如此地處廣德,此去東道,先取湖州,再取蘇州。”

“湖州共有五個縣,治所在烏程。這湖州刺史,名叫王守。乃是……”

祈郎中說著,白了崔子更一眼,“那王守乃是崔小將軍嫡母的親弟弟,若當真論起來,你從前還得管他叫一聲舅父。”

“王守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祈郎中唱着獨角戲,卻見崔子更同晏先生,都一言不發像是被點了穴一般,萬分疑惑起來。

昨夜颳了什麼毒風,將這師徒二人給毒啞了不成?

他是萬萬沒有想到,崔子更聽着那食鐵獸的父母親幾字,心中美滋滋;

晏先生聽着這幾字,怕祈郎中已經瞧出了端倪,心中惶恐恐;

親手養大的豬要去拱白菜了,他那是膽顫又心驚,小白菜瞧着一無所知,老菜農磨刀霍霍隨時要殺豬呢!他真是操碎了心!

祈郎中想不出所以然來,繼續說道,“王守為人小肚雞腸,不足為懼。可他手底下,有一員大將名叫韋猛,韋猛凶神惡煞,使得乃是一人長的大鐵錘。”

“湖州囤兵萬餘,但今早收到斥候來報。咱們急行軍而來,崔大郎已經收到了風聲,遣了程穹領兩萬人馬,前來湖州相助。”

“小崔將軍對於程穹應該不陌生吧?”

崔子更點了點頭,“程穹是周道遠的義子。周道遠打仗大開大合,擅長擺陣。程穹自幼學習奇門異術,乃是排兵布陣的高手。”

大帳中的人並沒有意外,蘇筠咬了一口餅子,吃得滿嘴都是油,他嘿嘿一笑,“今兒個可算換了花樣,不吃鐵饃饃了。這油汪汪的,感覺我能吃十個。”

“我知曉程穹的弱點是什麼?”

此言一出,趙傳神立馬看了過來,他驚喜出聲,“我險些忘記了,小王爺也是識得程穹的。你小時候去蘇州城,還是程穹做那引路人,帶着你四處遊玩的。”

崔子更性子清冷,那會兒有正是少年倔強的時候,哪裡肯帶着比他小那麼些的蘇筠玩耍。

崔余沒有辦法,使了程穹來。

“嘿嘿,他怕蛇。當時他領着我坐船遊河,那烏篷子船太小了,無趣得很。我趴在船頭玩兒,瞧見有小水蛇游過,伸手抓起來玩兒,叫了半天程穹,他都沒有反應!”

“後來他為了收買我,還送了我一匹小馬,我才沒有把他這麼嚇暈的事情,說出去。”

趙傳神哈哈一笑,“小王爺真是個孩子。命都要丟了的時候,他自是不怕了。”

蘇筠撓了撓頭,“倒也是,我就是說著玩兒的。說來說去都沒有用,咱們便是把這輿圖戳穿了,也拿不下湖州。倒不如直接過去,真刀真槍的幹上他一回。”

“嘿嘿,有段三在,他程穹便是大蟒也能把他打成小蛇!”

這些日子,眾人已經知曉他三句不吹段怡的性情了,並沒有在意他孩子氣的話。

蘇筠見狀,埋頭專心致志的吃起餅來。

段怡瞧在眼中,在他旁邊坐了下來,亦是拿起了一個大蔥油餅,啃了起來。

待朝食用盡,大軍再次開拔,直接朝着湖州進發而去。

這一路上,如入無人之境。

路過的縣城全都大門緊閉着,幾乎無閑人出來行走,顯然他們一早便收到了風聲,有大軍過境。

因為是冬季,田間亦是光禿禿的,村莊里靜悄悄地,連炊煙也無。

段怡騎在馬上,朝着官道兩旁看去,矮矮的泥巴屋子裡,若是仔細的看,能夠在那破敗的窗戶上,瞧見人探視的眼睛。

大軍直奔烏程,待能夠看到那高高的城門口時,卻是發現,所有的湖州軍已經在門前列陣,以逸待勞等候多時了。

崔子更舉起了手,身後的大軍陡然停止,擺開了陣勢來,兩軍對壘,氣氛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弒父之人,已經被逐出了江南,竟然還有臉再回來?不過是區區一介庶子,竟是妄想江南王的位置……簡直就是不自量力!崔子更,大郎心善,方才饒過你一命。”

“你不感懷在心,竟然還敢領軍來犯,簡直就是天地不容!”

段怡放眼看去,說話那人,生着時下儒生崇尚的山羊須,穿着一身簇新的戰甲。許是因為很少穿的緣故,他就像是被裝進了兵馬俑里的人,整個人都硬挺着,端着令人難受。

顯然這就是崔大郎的小舅舅王守了。

在他一左一右,站着兩個截然不同的人。左邊那個一臉兇相,同門上嚇鬼得門神無異,他生得一臉絡腮鬍子,手中舉着一把十分駭人的大鐵錘!

段怡覺得,光憑他一人同一錘,都能夠直接去演驚悚劇目。

而在他的右邊,則是一個約莫二十五六歲的郎君。他看上去文質彬彬的,比壯漢韋猛,還有大腹便便的王守看上去要少佔了一半的地兒,當是程穹了。

同別人手中拿着兵器不同,程穹的手中,拿着一桿旗幡。

“你家大郎真是該吃藥了呀!”段怡朗聲喚道。

“畢竟你都說了,弒父之人,天地不容。崔大郎殺死父親,嫁禍弟弟,值得一瓶鶴頂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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