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際時代，誰不想當船長呢？

從人類最初走入太空，到現在足跡遍布整個南離星域，其中發生了海量傳奇故事裡，主角都是一艘飛船的船長。

強大，智慧，勇敢，負責，幾乎所有美好的詞都能和飛船船長聯繫在一起。

幾乎每一個孩子的夢想，都是長大後成為飛船的船長，尤其是成為一艘深空飛船的船長。

留也不例外。

所以，當林遠問出這個問題時，他十分心動，下意識要點頭，但隨後就覺得奇怪：“林大哥，為什麼這麼問？”

林遠笑道：“外南里星域的星盜將迎來滅頂之災。從荒星到金礦島的航線很快就會安全了。所以，這趟貨運航線，我想讓你來負責。”

仔細想想就能知道，代表雲夢大陸的青鳥戰艦能為新星號護航，就說明雲夢大陸已經完全掌控了金礦島。

他所料不差的話，此刻金礦島高層必定已經出現了一些震蕩。那些傾向玄武大陸的主理事要麼下台，要麼被架空邊緣化，不再能干涉金礦島政務。

既然根本問題解決了，水荒自然也就隨之而解。除非兩個大陸直接發生戰爭，否則荒星到金礦島的航線就不會出現重大安全問題了。

留有點明白過來：“林大哥，你是不打算跑船了嗎？跑船多有意思啊。”

他又看鄭婉：“鄭姐，你呢？你也不打算跑了嗎？”

他特別喜歡開飛船，一個人在寂靜星空中飛來飛去，不用和同事們勾心鬥角，也看不到人世間的污濁黑暗。

他就覺得，呆在飛船上的時間，就是世上最美好最浪漫的時光。

鄭婉攤了攤手：“你知道我撿了個孩子。既然撿了，總得養好，所以......”

她和留的性格可不一樣，留是如風一樣喜歡流浪的男子，喜歡漫遊星空，還喜歡路見不平一聲吼。她成為拾荒者，只是為了有時間尋找妹妹。內心深處，她並不怎麼喜歡到處漂泊的日子。

留聳了聳肩，看林遠：“那林大哥你呢？”

林遠笑道：“我倒是很喜歡在星空漫遊，越是未知的星域，我越喜歡去探索一番。但是呢，我覺得，目前南離國的飛船性能都太差了，開起來很沒意思。”

留一臉驚奇：“差嗎？我覺得很不錯呀。新星號開着就很有意思呀。希望號就更不用說了吧？”

之前幾十個小時里，他一直駕駛新星號，就覺得特別爽快。他覺得世上最有趣的事，就是駕駛一艘深空飛船了。

“不不不，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飛船。”

林遠緩緩搖頭，他手在椅子上輕輕一拍，身體緩緩飄向了身側的舷窗。他的目光透過金屬玻璃，看着窗外的無垠星海。

“如今的飛船，不過是漂浮在大海中的小舢板，只能在南離星域這個平靜海灣里走走。哪怕是強大的戰艦，也並不比嬰兒的學步車好多少。”

留微微一怔，也起身飄到林遠身邊。

他也注視着星海，漸漸有些明白了林遠的意思：“林大哥，你想要的，是能夠跨星系的遠航飛船嗎？”

林遠緩緩點頭：“對，我想要那種能在十年之內到達比鄰星的亞光速飛船。我想要那種能近距離對抗宇宙風暴，能強行掙脫超大星體引力，甚至是能帶着人類的肉體凡胎，走遍銀河系，甚至是到達河外星系的超級飛船。”

他轉頭看着留：“只有這樣，才能開拓全新天地。人類的腳步才不會被困在一個小小的恆星系裡，因為搶奪一點微不足道的資源就拚命競爭。也只有這樣，當某些不可預料的災難突然爆發時，我們才有足夠的底氣去面對。”

留有些震撼，他沒想到林遠會想這麼遠。

他不是李萱和李拜倫姐弟這樣着眼於現實，不喜歡做夢的政治人物，他本身也是飛船動力學專業的理工科出身，對林遠的想法，他是贊同的。

在他看來，在宇宙中，一個恆星系，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細菌培養皿，而人類只是皿中的細菌。

上一代恆星死亡後遺留的殘骸，是營養液。營養液滋養着細菌，讓細菌們代代繁衍，子孫昌盛。

但總有一天，營養液會耗盡，又或者培養皿會被意外打翻，而培養皿中的細菌，也就隨之滅絕。

細菌想要長生，唯有超脫培養皿一條路可以走。

人類這個物種如果想要存在億萬年，就必須向前！

可向前，哪有這麼簡單啊。

沉默了幾秒，留輕聲道：“理論上說，只要裝上足夠巨大的射流引擎。每一個太空城都能成為跨星系大飛船吧？”

“你說的對，但太慢了。”

“慢？林大哥你想要多快呢？”

“最快一個月內，飛船就能加速到0.9C。”

“唔~~這數據太誇張了，南離國沒有這麼快的飛船，十分之一都達不到。”

飛船動力是留的專業領域，他對南離國的飛船動力極限知之甚詳。

據他所知，當前三個大陸級的太空城都在嘗試建造遠航飛船，理論最高速度能到0.08C，但需要花費大概50年時間才能加速完成。

以這個速度想要飛到10光年外的比鄰星，大概需要200年，勉強還能接受。

但是，比鄰星是顆正在吞噬伴星的暴躁黑洞，飛過去沒意義。想要飛到下一個類似南離星系這樣的溫和星域，是70光年。

70光年啊，飛船要儲備多少推進劑？途中又會經歷多少未知的艱難險阻？船內生態圈半道崩潰又該怎麼辦？

總之，這是一段足以讓人絕望的旅程。

解決辦法是使用更快的飛船，但，飛船卻快不起來了。

加再多的引擎，消耗再多的推進劑，都難以大幅提升速度極限了。

為何？

因為決定這件事的是物理規律，也是工質火箭永遠的痛。

這條規律是，任何使用工質反衝原理來進行真空加速的引擎，都有一個速度上限，該上限只取決於比沖。

南離國目前最先進的離子射流引擎，比沖是10萬。

這就意味着，哪怕將全宇宙的質量都拿來做推進工質，最終能夠達到的速度上限，就只有0.399C。

而限於各種技術瓶頸，南離國飛船的可控最高速度就變成了0.08C了，這還只是理論的上限。

林遠當然知道這一點，他輕聲道：“現在沒有，就想辦法造！每次進步一點點，總能實現目標的。”

留明白了：“所以，林大哥準備造飛船？”

“對。”

“飛船製造這個行業，門檻可不是一般的高呢。五千萬星晶扔下去，恐怕只能聽到一聲響。”鄭婉也飄過來參與話題。

留也點頭：“對，就算進入了，也很難活下來。飛船製造業進入紅海競爭狀態已經有上千年了。每一個細分領域都經過了極其充分的競爭，都誕生了難以撼動的領域霸主，這些霸主分走了絕大部分利潤。其他人，最多只能喝口殘湯。”

鄭婉繼續道：“所以，除非發生技術革命，否則想要在飛船製造業立足，真的......”

說著說著，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後半句就不再出口了。

林遠知道鄭婉已經想明白了，他笑道：“這些我都知道，但依舊想試一試，萬一成功了呢？”

他轉頭看向鄭婉和留：“你們會支持我嗎？”

鄭婉微微一笑：“當然。就算失敗了，大不了重頭再來一次。我們已經經歷過最壞的情況，想想也沒什麼可怕的。”

留用力點頭：“人生總要干一件轟轟烈烈的事，不然和鹹魚有什麼區別？林大哥，我全力支持你。采水這件事，你就放心交給我，絕對出不了岔子。”

“很好，那麼，等回到金礦島，咱們就開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