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這一天晚上蘇齊睡得很香，一覺睡到了起床號響。
聽到起床號，班裡的兄弟們就像受驚的小鹿一樣，立即翻身坐起，稀里嘩啦地忙了起來，穿衣，疊被，端着臉盆衝出去洗臉，爭分奪秒。
不過蘇齊還是不急，徐徐的。
但很奇怪的是，他看着悠然，其實動作卻不慢，別看其他人忙到了飛起，但其實也不比他快多少。
反正他不是最慢的那個。
蘇齊把被子疊好後，直起了身子，抬頭一看，卻見史今頂着兩個黑眼圈和兩個紅眼球，哈欠連天地從床上爬下來。
“班長，你怎麼了？”蘇齊明知故問。
恰好走過來的伍六一瞪大了眼睛，滿臉驚訝：“喲，這是怎麼了？哭過？”
“你才哭呢？”史今沒好氣的瞪了伍六一一眼，然後端着自己的臉盆出去洗臉了，伍六一連忙顛顛地跟了上去，兩個人勾肩搭背，竊竊私語。
蘇齊在後面暗暗好笑，當然，也有點兒不好意思。
看來他的確把史今折磨得不輕。
不過為了史今的未來，管不得那麼多了。
洗漱，早操，早點，一切就緒，已經是早上的八點整了，於是，這一天中最重要，也是最為神聖的一件事，開始了。
鋼七連為新兵們舉行了盛大而隆重的入連儀式！
全連士兵站成四個板塊，大多數的士兵站在左右兩側，整整齊齊，如同方陣。
新兵則站在最前方，也是站成整整齊齊的一個小方陣。
在新兵的對面，大約十米處，四個標槍一樣的老兵整齊站着，他們面對面站着，各自伸出雙手，莊嚴地捧着鋼七連的連旗。
高城親自主持入連儀式。
“全連注意，鋼七連入連儀式，現在開始，迎——連旗！”高城用力吼出了這句話。
他的聲音就像是銅鐘敲出來的一般，深沉，有力，深入到了每一個士兵的骨髓里。
聽到高城的口令，四個標兵各自拿住連旗的一個角落，把連旗放開，隨後啪的一聲，各自向左向右向前向右分開，隨後啪的一下把右手高高舉起，把連旗舉在了空中。
“正步——走！”四個標兵中的一個喊出了口令。
啪！
啪！
啪！
整齊而有力的正步聲回蕩在了每一個新兵的耳旁。
標兵們舉起連旗，來到了新兵們正前方兩米處，他們把手放下，讓連旗傾斜着面對着新兵們。
高城來到一眾新兵的正前方，他的目光猶如實質，威嚴地掃過每一個新兵。
當他發現一個新兵低着頭時，猛的一個大踏步，一下衝到了那個新兵面前，大吼道：“昂起頭來，就算迎面射來的是子彈，你也這麼給我挺着!鋼七連沒有低頭的兵，哪怕是死，鋼七連的兵，也是昂着頭迎接的，明白嗎!”
“報告連長，明白！”那個新兵被嚇了一大跳，但他反應很快，一下抬起頭，用盡全力大吼，吐沫星子噴了高城一頭一臉，但高城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他只是用威嚴肅穆的眼神盯着那個新兵！
片刻，高城收回目光，後退幾步：“你們都給我聽好了，想成為鋼七連的兵，沒那麼簡單，你們現在雖然進入了鋼七連，但還不算鋼七連的兵！想成為鋼七連的兵，第一步，要了解鋼七連！”
“截至目前，算上你們這些新兵，鋼七連一共有四千九百五十五人，其中一千一百零四人為國捐軀！
鋼七連建連至今五十七年，番號幾經改變，一共有四千九百五十五人成為鋼七連的一員。”
“有的連因為某位戰鬥英雄而驕傲，有的連因為出了將軍而驕傲，鋼七連的驕傲，是軍人中最神聖的一種！鋼七連因為上百次戰役中戰死沙場的英烈而驕傲！”
“鋼七連的士兵，必須記住那些在五十七年連史中犧牲的前輩，你們也應該用最有力的方式，要求鋼七連的任何一員記住我們的先輩！”
“****時，鋼七連幾乎全連陣亡被取消番號，被全連人掩護的三名列兵卻九死一生地歸來。他們帶回一百零七名烈士的遺願，在這三個平均年齡十七歲的年輕人身上重建鋼七連！從此後鋼七連就永遠和他們的烈士活在一起了！”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我們是活在烈士的希望與榮譽之間的！”
“列兵蘇齊！”高城大吼！
“到！”蘇齊把身一挺，莊嚴而肅穆，此時此刻，他一改往日慵懶散漫的樣子，軍姿筆挺，表情嚴肅。
“你必須記住，你是鋼七連第四千九百四十名士兵！”
“是！我是鋼七連第四千九百四十名士兵！我為自己感到驕傲!我為我之前的四千九百三十九人驕傲！”蘇齊大聲回答，聲音洪亮，鏗鏘有力！
“列兵許寧！”高城繼續大喊。
“到！”名叫許寧的戰士把身一挺。
“你必須記住，你是鋼七連第四千九百四十一名士兵！”
“是，我是鋼七連第四千九百四十一名士兵！我為自己感到驕傲!我為我之前的四千九百四十人驕傲！”
高城一個一個地宣布下去。
最後，高城環視一圈，用最大的聲音說道：
“全體都有，下面，我們一起朗誦鋼七連的連歌。
最早會唱這首歌的人已經在一次陣地戰中全部陣亡，我們從血與火中間只找到歌詞的手抄本，但是我們希望，你們能夠聽到四千九百五十五個兵吼出的歌聲！一聲霹靂一把劍，起——”
聽到高城的口令，鋼七連全體戰士一起奮力朗誦：
“一聲霹靂一把劍，
一群猛虎鋼七連；
鋼鐵的意志鋼鐵漢，
鐵血衛國保家園。
殺聲嚇破敵人膽，
百戰百勝美名傳。
攻必克，守必堅，
踏敵屍骨唱凱旋。”
這是蘇齊第一次吼歌，他賣力地大吼，吼到最後一個字時，他的嗓子幾乎都啞了，但是他渾不在乎。
那種發自內心深處的感動，那種從靈魂深處傳導出來的力量，令他振奮，令他沸騰，使得他血液都在燃燒，令得他全身就像要爆炸了一樣，不用力地喊出來，吼出來，渾身難受！
鋼七連的入連儀式，蘇齊不知看了多少遍了，每一次看到這裡，都只覺得熱淚盈眶，此時，當他親身經歷了，心中除了激動，竟然還莫名其妙地多了一種神聖的職責，彷彿鋼七連的精神已經就像烙鐵一樣，深深地烙在了他的靈魂里一樣。
這之後是授槍儀式。
在這個儀式中，蘇齊領到了自己的八一杠步槍。
入連儀式結束了很久很久了，蘇齊的心緒這才慢慢平靜了下來。
“我一定要對得起剛才的誓言，我，一定，要對得起身上的這身軍裝！”
他默默地在心裡說。
這一天早上，連里沒有安排什麼訓練，因為這一天早上最重要的一個事情，就是入連儀式，授槍儀式。
這一天早上十點三十左右，史今叫住了蘇齊，遞給他幾張紙：“這是我寫的步戰車的進出要領，以及如何在步戰車上射擊的動作要領，你先看一下。”
蘇齊愣了一下，一是因為史今的動作真的挺快的，第二則是因為史今的字寫得真的很工整，不是說多麼漂亮，多麼有書法家的氣質，而是工工整整，一筆一划都非常規範，甚至不像是一個男的寫出來的，因為男的都喜歡潦草，但他的字，就像標準的正楷，非常賞心悅目，而且，他畫的那些示意圖都畫得非常好，不是說多麼有畫家的天分，而是說非常標準，就像實物按比例縮小一樣。
要是這樣的一份手寫教材呈現在了上級領導的面前，上級領導不可能不驚訝、不振奮、不喜歡！
蘇齊看了，心中暗喜，非常開心。
看了看，他問：“班長，這乘車射擊跟我們練習過的射擊練習一是不是不太一樣啊？”
“那肯定不一樣，你們在新兵連練射擊一，都是趴着，身體不會動，目標也不會動，但乘車射擊時，目標雖然不動，但車是晃動的，難度可不是增加了一點半點的！”
“班長，那我豈不是要脫靶了？”
“剛開始肯定是要脫靶的，但慢慢就會好起來，不過，最重要的就是要勤加練習。”
“班長，那你能不能想個什麼辦法，讓我在平時就可以模擬練習乘車射擊啊？”
“啊？”史今呆了呆。
“班長，步戰車應該是晃來晃去的，是吧，那你看這樣行不行，你給我找一塊木板，用兩個繩子吊起來，就像鞦韆一樣，然後我站在上面模擬練習乘車射擊！”
蘇齊說出了他以前看到過的一種很好的乘車射擊模擬練習之法。
史今聽了，低着頭，垂着眉，沉默了好一半晌，這才無可奈何地笑了笑：“好吧，那我試試？”
“謝謝班長！”
史今沒說話，只是抬起手拍了拍蘇齊。
他覺得他的麻煩好像越來越大了。
他越來越覺得當初就不應該心軟，答應了蘇齊。
“我這都幹了什麼啊？”他扶額，仰天長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