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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慢,此時它尚不知我已到來,若是貿然前往被它見到,恐怕會生出變故。”莫問抬手制止了站起身的高老爺,妖物附身於人會失去動物原有的本能,無法察覺到危險的到來。

“小道長,依您之見我們該如何行事?”高老爺滿面愁容的坐回了座位。

“令媛是何時開始出現異常之舉的?”莫問問道。

“秋末冬初,距今三月有餘。”高老爺出言回答。

“有何異常之舉?”莫問再問。

“起初只是沉默寡言,少動多睡,待得後來情形越發不妙,每日只是念叨要出去尋找王公子,若非家人看的緊,她恐怕早已跑了出去。”高老爺嘆氣搖頭。

“王公子是何許人也?”莫問見高老爺欲言又止,只能多加追問。

高老爺並未回答莫問的問題,而是探手撫額,閉目嘆氣。莫問見狀也並未出言催促,盲目登門已經失禮,若是逼的緊了傷了高家顏面,難保他們不會出言轟攆。

“老夫早些年曾為小女定下一門婚事,未曾想那王家公子在年前病去,婚事自然不得再續。”高老爺沉默良久方才開口。

“令媛今年芳齡幾許?”莫問沉吟過後出言問道。

“碧玉之年。”由於莫問並未問及敏感的生辰八字,故此高老爺不假思索便開口回答。

“令媛先前可曾見過那王公子?”莫問點頭再問。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親之日二人尚幼,自始至終未曾謀面。”高老爺回答。

莫問聞言微微皺眉,碧玉之年便是十六,十六歲的女子尚未定性,即便痛失夫家也不會如此悲痛,況且二人之前也沒見過面,哪有什麼感情可言,高小姐這思君之情來的不合情理。

“除此之外令媛還有何異常之舉?”莫問沒有問出有用的線索,只能再度發問。

“小女先前一直吃素,自犯病之日起便不吃米糧,偶爾進食也是只吃葷腥。”高老爺每次開口之前都會斟酌。

“喜食何種食物?”莫問追問。

“雞子。”高老爺端起茶杯卻並未飲茶。

“雞子?”莫問聞言仍不確定這妖物是什麼來頭,畢竟喜食雞子的動物有很多種。

“老爺,我知道是什麼,”老五轉頭沖莫問低語,“一定是長蟲。”

“何以斷定?”莫問轉頭問道,鄉野村民大多稱蛇為長蟲,取自蛇字的字形。

“長蟲最愛吃鳥蛋和雞蛋。”老五說道。

老五的判斷無疑太過片面,不過卻令莫問受到了啟發,蛇的確喜歡吞食雞蛋,此外高家小姐中邪的時間是在秋冬時節,那正是蛇類入眠蟄伏的時候,高家小姐中邪之後少動多睡與蛇類蟄伏的情形極為類似,眼下最大的一種可能就是一條有着不淺修為的蛇妖在蟄伏之後神識離體,附身於高家小姐。

不過這一推斷雖然合理,卻又有不明之處,那便是蛇妖為何要附身於高家小姐,又為何驅使她前去尋找已經死去數月的王公子。

“請問善人,令媛中邪之後可有自傷瘋癲之舉?”莫問沉吟過後沖高老爺問道。

“不曾有過,只是哭啼不已要去尋找已故的王公子。”高老爺放下茶杯出言回答。

莫問聞言再度點頭,妖邪鬼魅附身於人通常有兩種情形,一是尋求口腹之慾,二是報仇傷人,附身於高家小姐的這條蛇妖平日里吃的並不多,也並未傷及他人,只是前來驅策高家小姐前去尋找王公子,而且也只是軟磨並未用強。

“再問善人,先前來到府上為令媛診治的有無道門中人?”行動之前莫問做着最後的確認。

“不瞞小道長,此間道人甚少,來的只是些江湖庸醫,妄圖誆騙錢財,皆被我差人送去了官府,我高家與那州官縣主多有來往,豈能饒了那謊言戲耍之人。”高老爺說到此處見莫問微微皺眉,急忙再度開口,“道人是不曾來過,高僧倒是來過兩位。”

“他們作何判斷?”莫問問道,多年下來僧人也學得一些法術皮毛,多少也有一些見識。

“他們說小女前世作孽太多,今世才遭此厄運,需捐正殿門檻一條以贖前罪。”高老爺雙手合十面露虔誠。

莫問並未因為高老爺此舉而認為他是佛門信徒,為人父者眼見女兒受罪,難免病急亂投醫,進廟磕頭,見觀燒香也可以體諒。

“老爺,什麼是捐門檻兒?”老五好奇的問道。

“將人的生辰八字和姓名刻於門檻,安放在寺院經常過人之處,供僧人和香客踩踏以贖解此人的罪孽。”莫問隨口回答。

“有用嗎?”老五追問。

“僧人騙錢的法子,如果有用也就用不到我出手了。”莫問搖頭說道,和尚所說的前生後世是看不見摸不着的,如何去說都不會錯,因為無人能夠驗證。

那高老爺見二人低頭交談,以為二人是在商討降妖計策,便耐心等候,沒有出言催促。

“據善人先前所說情形,貧道認為附身於令媛的是一條道行頗高的蛇妖,且此物與已故的王公子必然有些交集,它居留此處三月有餘並未傷及令媛性命,但貧道卻不敢由此斷言它有無惡意,亦或許是天氣寒冷時節受限,它不得發出全力。此外它乃是有着道行的蛇妖,尋常鬼魅無法差使於它,故此貧道想不通它為何會為故去的王公子傳信。”莫問直言不諱。

那高老爺早就知道自己的女兒是被妖魅附身,得知是條蛇妖也並未過於驚恐,只是追問如何應對。

“而今有剛柔兩法,剛者由貧道作法以符咒將它自令媛身上強行逼走,但此法大有風險,眾所周知女子體陰,貧道所用符咒陽氣頗重,若是那蛇妖不肯離去,掙扎較力之下怕是會傷及令媛七竅神府,神府若是受損,日後頭腦渾噩,不得清醒。柔者可放令媛出府,看她往哪裡去,我等在後跟隨,尋根而後治,有貧道在此,可保令媛萬全。”莫問說出了兩種方法由高老爺自行定奪。

“萬不可傷及小女,不過如果小女出門走失,可無處尋她……”高老爺躊躇不定。

高老爺話說一半就停住了,因為他面前的木几上忽然多了一杯茶,而等他抬頭之後卻發現莫問仍坐在他對面五步之外,只是原屬於他的那隻茶杯已經不見了蹤影。

“一切由小道長定奪。”高老爺見莫問確有本領,頓時對其信心大增。

莫問點頭站起,“帶我去見令媛,看能否與那妖物坦然相商。”

高老爺聞言離開座位,帶着二人走出前廳,莫問見他行走之時與自己平齊,知道他已經相信了自己。不過高老爺雖然相信了他,他自己卻並無把握,因為能夠神識離體的異類皆非尋常之輩,至少千歲和阿九做不到這一點。

南國的前廳並無後門,三人自前門出來,與等候在外的幾個下人一同前往中院,中院有正屋八間,東西廂房各六間,院中種有花草異木,由於天寒已經沒了綠意,整個中院也並未張燈結綵,女兒被妖魅纏身家人如何還有心情過節,怕是外面那兩盞燈籠也是為了掩人耳目而掛給外人看的。

中院兩處廂房都有亮光傳出,莫問並未猶豫,徑直向東廂走去,他能察覺到妖物就在東廂。

行走之時莫問自懷中取出了木盒,握在手中從容向前,符咒乃是他存身立命之本,在無人之處他曾經多次開合演練,早已練得嫻熟,且盒中符紙皆事先蓋有法印,要提筆畫寫一道符咒轉瞬便可完成。

中院的家眷已然知道來了一位年輕的道人,待莫問進入中院之後紛紛自房中出來跟隨在他的身後,莫問到得東廂屋外站定,高老爺上前敲門,兩個丫鬟自屋內將房門拉開。

高老爺抬手請莫問進門,莫問見狀點了點頭,轉而回頭沖老五說道,“自外面等我。”

“老爺,你的傢伙。”老五自包袱里拿出那把金錢劍跑上前來遞向莫問。

莫問見狀皺眉擺手,轉而邁步進屋,金錢劍是用來克制陰魂的,對付妖物毫無用處。

進門之後一股清新的香粉氣息迎面而來,這是閨房特有的氣息,很是清新,六間東廂有三個房門,左右是貼身丫鬟的住處,此間是小姐的房間,由於高家廣有家資,故此高小姐的閨房布置的極為奢華,所用器物無不精美細緻,房間正中並無豎牆,而是樹着一片黃木雕花屏風,屏風高有五尺,擋住了內側的大部分區域,自外面看不到裡面的情形。

簡單的打量了房間內的情形,莫問將視線轉移到了兩個丫鬟的臉上,二人臉上只有悲憐之意並無驚恐神色,這表明二人並不知道實情,也間接說明高小姐雖然行止失常卻並沒有過激駭人的舉動。

“潔兒,為父看你來了。”高老爺進門之後邁步向裡屋走去,莫問在後跟隨。

繞過屏風,一張精美的雕花木床出現在了莫問的眼前,雕花木床長近一丈,極為寬大。此時床幃並未放下,可見床上鋪有錦繡被褥,被褥之中躺着一位美貌的二八佳人,雖然未施粉黛卻極為秀雅,此時正木然抬頭看向二人。

莫問注意到高小姐的眼神空洞獃滯,若是不明真相,的確與那失神瘋癲大為相似。

高小姐先看向高老爺,隨後才轉頭看向莫問,看向莫問之後她的視線沒有再移走,而是直視着莫問,與此同時本來空洞獃滯的眼神逐漸轉為恐懼和驚駭。

莫問此時與她相隔不遠,可以清楚的看到高小姐看的並不是他,而是他手中那隻黑色的盒子。

這一情形表明附身於高小姐的這條蛇妖認識這隻木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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