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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員完畢之後,就沒什麼好多說的了。

眼下敵營中已經有夫子和部分軍士在活動,再拖下去就沒什麼突襲的效果了。而這會其實機會不錯,敵人將起未起,整體比較乏力,警惕性也是最松的時候。而他們一夜狂奔,絕不稍停,速度更是超過了敵軍潰兵,已經盡最大可能保證了突然性。

勝負在此一舉!

不過還是稍稍有些遺憾。這裡很明顯是外圍營地了,沒法直接殺到偽帝鄭仁旻身前,這讓李璘很不爽。

青史留名的機會,果然不是每個人都能遇到的。

“動手。”休息了一會之後,眼見敵營中的動靜越來越大,李璘知道不能等了,下令進攻。而為了激勵士氣,他一馬當先,帶着騎兵開道。

步卒們也一躍而起,向前小步快衝。

南詔夫子剛剛打開營門,出外樵採,陡然間看到前面的山坡上一騎頂天立地,咆哮衝來時,嚇得呆在了那裡。

咆哮騎士身後還有人!

一騎又一騎緊隨其後,一桿又一桿閃着銀光的長槊向他們刺來。

領頭的夫子想喊“敵襲”,但他雙腿不停打顫,想吞口唾沫都難,竟然什麼都喊不出來。

“敵襲!”他身旁的幾名夫子倒是喊了出來。

喊完後,直接將他撂在了當場,撒腿跑回了營地。

騎兵已近在眼前。

僵立的夫子軟軟向地上倒去,眼中滿是絕望。

父母為他操勞了一輩子,將家裡僅有的一頭牛獻給了洞主,才換來了民夫隊長的職務,專事樵採,不用打仗。

他還有妻子兒女,最大的孩子才五歲,最小的孩子在出征前剛剛出生,家裡生活艱難,靠妻子一個人是忙不過來,他必須活着回去。

因為勤勤懇懇,他得到了一位南邊來的大人物的讚揚,賞了他幾匹從漢人那搶來的絹帛,回去可以再買一頭新牛,生活就能得到極大改善了。

他不能死,他的命不全是自己的,他死不起!

“噗!”馬槊毫無感情地刺了過來,瞬間穿透他的身體,然後高高挑起,重重甩了出去。

夫子口鼻之中湧出了大股鮮血,劇烈的疼痛已經讓他無法思考。他最後的記憶,是被甩到了一群衝出帳篷的士兵身上。

死亡,有時候就是這麼廉價。

“把衝出來的賊人趕回去!”雜亂的馬蹄聲中,李璘的聲音特別響亮。

在他的招呼下,數十騎沖了過來,將一群亂鬨哄集結起來的賊兵一衝而散。

李璘則盯着一名大將模樣的賊首,他手裡沒有武器,穿着單衣,還赤着腳——好吧,很多南詔兵本來就赤腳。

“受死!”李璘奔馬過去,一槊刺下。

賊將正在大呼小叫,集結兵士,不防李璘衝殺過來,被一槊刺中腹部。

這人也凶蠻得緊,明明痛得跪倒在地,卻死死握住槊桿,怎麼也不放手。身旁的親兵見狀,悲憤無比,一個個不要命地沖了上來,揮刀砍殺。

李璘馬速下降嚴重,一時間竟被攔住了,摔落馬下。

幸好袍澤沖了過來,幾槊下去,將賊人盡數刺倒在地。

“大難不死,此戰必勝。”李璘從地上爬起,哈哈大笑,又換了一匹馬,揮舞着鐵鐧沖向敵軍人叢。

“殺賊!”步卒也吶喊着衝進了營地,亂斫亂殺。賊軍不成建制,主將又死,潰不成軍。

楊師貴是個聰明人,他知道己方人少,體力還有所虧欠,不能硬來,得智取。

於是乎,在他的指揮下,各部結成鬆散的陣型,遇到敵人的帳篷就長槍戳刺,然後放火,製造混亂。

黎明前的黑夜被火光照得通紅,整個營地一片混亂。

吶喊聲、咒罵聲、廝殺聲、慘叫聲混雜在一起,讓人目瞪口呆的同時,又產生了發自靈魂的戰慄:好好的,怎麼就突然打起來了呢?

李璘衝殺完一圈,見到己方步卒在楊師貴的指揮下,有條不紊地驅趕着潰兵朝山谷中殺去,大為滿意。

他已經看出來了,這個營地不大,撐死了兩千多兵、千餘夫子,是作為南蠻主力的外圍警戒營地。只有衝破了他們他才可能製造更大的混亂,獲得更大的戰果。

楊師貴的做法是對的,這個燕地降將果有幾分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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賊軍潰兵哭喊着向山谷中逃去。

他們沒有盔甲,沒有武器,喪失了所有鬥志,一個勁地向後潰退,只為了能躲開凶神惡煞的夏人。

大軍將高憲文於帳篷外遭陣斬,他都死了,又怎能讓其他人提起鬥志——大軍將是南詔職務,在內為武官朝臣,出鎮則為節度使,立下功勞後,可升清平官(宰相),也就是出將入相。

夏軍排成陣勢,小步快跑,不緊不慢地驅趕着他們。

他們用長槍刺倒跑得慢的賊兵,用步弓射擊試圖收容潰兵的軍校,因此一千多賊人始終組織不起來,只能撒開腿朝山谷中奔去。

一邊跑,還一邊大呼小叫。山谷中的南蠻剛想上前收容攔截,結果直接被衝散了,這下製造了更大的混亂。

“咚咚咚!”兩側山樑上恰到好處地響起了有節奏的鼓聲,同時還有殺聲隱隱傳出。

混亂更加嚴重了!

原本還有人打算反衝呢,一聽鼓聲,下意識就有些遲疑。結果就是這一遲疑,很快就被迎面而來的潰兵給撞得東倒西歪。

“呼啦啦!”烈火熊熊燃燒了起來,煙霧繚繞,直衝雲際。

能見度也一下子變得很低!

“放箭!放箭!”賊人也並非毫無章法,山谷中的營地雖然沒修建堅固的寨子,但也是嚴格劃分好營區的,甚至還有防火溝——不如中原軍隊規矩森嚴,但絕不是烏合之眾可比。

潰兵遭到迎頭痛擊,被箭雨大面積射殺,屍體鋪滿一地。

李璘怒吼一聲,帶着三百餘騎兵冒着賊軍的箭矢沖了過去。

破空之聲連響,衝鋒過程中不斷有人落馬,但在他們的犧牲與掩護下,後面的騎兵趁着賊軍陣勢並不完整的有利時機,整個切入賊陣,也顧不得馬速下降是什麼後果了,反正就是不要命地砍殺,然後將這支還算完整的部隊又一點一點搞崩潰。

這下徹底沒人組織抵抗了。

潰卒散得滿地都是,大呼小叫之下,山谷中已經亂成一片。到處都是驚慌失措的人群,死於箭矢、死於馬槊、死於刀劍、死於踩踏,甚至被煙霧嗆死——原本只在局部燃燒的大火,隨着夏軍騎兵反覆衝殺,也很快蔓延到了其他區域。

沒有人指揮,沒有人救火,所有人都陷入了歇斯底里的情緒,只想着向後逃命,沒有一絲勇氣返身廝殺。

李璘已經換了今日第三匹馬了。

馬槊留在了賊將高憲文的肚子上,鐵鐧也在戰鬥中遺失,隨後換了一把馬刀,又砍得卷刃了。

他的鼻息粗重,衝鋒過程中,大口喘着粗氣,渾身疲累到了極點。但在看到賊人潰不成軍的模樣後,不知道為何,全身又恢復了許多力量,只見他臉色漲得通紅,拿着卷了刃的馬刀在賊人身上切來割去。所過之處,竟無一人敢還手。

馬刀實在不可用後,他從鞘套中抽出了最後一把副武器鐵撾,一馬當先沖向了數十名試圖結陣頑抗的賊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