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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療術治不好,這不是正常的么?

格雷特很想這樣反問。精靈森林裡那些吃了太多輻射,基因崩潰的的精靈,治療術就治不好,最後是有限許願術搞定的;

被惡魔詛咒的大王子,治療術也治不好,最後是動用了大型聯合法術才治好的;

就說那條金龍,叫什麼的來着……總之是四條銀龍一起抬下來的那一位,做了耳石複位的,治療術也刷過了,也有不止一位傳奇巨龍看過了,不還是沒治好么?

當然,懟病人,或者懟病人家屬……這個世界的治療者或許做得出,前世被規訓了十幾年的格雷特,真正做不出。

非但做不出,他還笑得溫和從容,認認真真向對方解釋:

“因為治療術的原理,是讓受傷的、斷裂的部分快速生長,快速癒合。癒合得是否完善,要看施術者的引導,這就是高階治療者和普通治療者的區別。

您的孩子,他並沒有受傷,只是先天長得就不太好,這種情況,沒有目的地釋放治療術,是治不好的。”

“那……那他現在是什麼情況?”

赤銅龍諾克提斯其實還沒聽明白“食道裂孔疝”這個詞。食道,這個詞不難,猜一猜能猜出來;

裂孔,這個是聽得懂的;

疝,這是什麼?

然後,食道裂孔疝,合在一起,到底是什麼玩意兒?我的孩子,為什麼有了這個,就吃不下,長不好的?

“你是說……孩子食道這裡,有個洞,吃的東西從洞里漏到別的地方去了?”

他伸手在自己脖子上比比劃劃,拚命開動着腦筋,試圖理解格雷特的意思。桌子對面,格雷特身邊,賽瑞拉也扭過了頭,一起看格雷特:

是不是?

是不是這樣?

我也是這麼猜的!聽起來就像!食管上漏了個洞,哪怕是小洞,也難怪孩子吃點兒毒物,就會不舒服了!

奈何醫學博大精深,腦筋轉速提高到了極限,面對浩如煙海的醫學詞彙,也不是望文生義就能猜出來的。格雷特搖搖頭:

“不是。食道破裂是食道破裂,裂孔疝是裂孔疝。你說的這種情況,叫做食道破裂……”

食道破裂了還了得!食道上破了一個洞,各種帶着細菌的食物,或者帶着胃液的消化物從這裡漏出去,直接漏進縱隔。

本來應該是無菌的地方進了大量細菌,本來禁不起腐蝕的地方進了酸性的胃液,沒幾天,分分鐘就能嚴重感染給你看!

孩子真要食道破裂了,絕活不到現在!

他一邊解釋,一邊召喚出【無聲幻影】來,指着圖像給赤銅龍解釋。當然,召喚出來的圖像是人類解剖圖,而不是龍族的解剖圖,這個……就湊合著看看吧……

“食道裂孔疝,是膈肌——就是這塊分隔胸腔和腹腔的肌肉,食管穿過上面這個孔,進入腹腔——這個孔就叫食管裂孔,它有薄弱的地方,腹腔里的內臟順着孔跑來胸腔……”

赤銅龍諾克提斯已經有點蒙圈了,兩隻眼睛晃晃蕩盪的,不知道該往哪兒看。賽瑞拉湊近兩個無聲幻影,左看看,右看看,繞圈子看,就差伸手進去摸了。

摸還是不能摸的,不是實體,摸也摸不着,沒什麼用。格雷特把她往邊上拉了一拉,繼續往下講:

“平時沒有癥狀,因為腹壓小,腹部的內臟,就好好待着腹腔里。但是腹壓大的時候,比如吃飽了、比如便秘、比如咳嗽,這樣一擠——”

他做了一個用力推擠的手勢,無聲幻影跟着一陣波動,如同一個氣球被吹漲起來,再被一隻手擠了一下:

“腹腔里的內臟,就會順着薄弱的部分,鑽到胸腔裡面去。鑽進去以後,因為它距離胸腔的神經很近,會干擾到神經,然後咳嗽、胸口痛、背痛什麼的就都來了……”

赤銅龍諾克提斯聚精會神,盯着格雷特召喚出來的光影看。雖然是人族的解剖圖,但意思總是那個意思,看那立體圖像波動幾遍,總能理解一個大概。

當然,他還有問題要問:

“可是,我的孩子吃別的東西並不咳嗽,只有吃各種毒物會咳嗽啊!”

“大概……吃毒物的時候,胃酸分泌比較多,或者會分泌特殊的物質?”格雷特前世真沒見過大口吃毒物的患者,但這並不妨礙他根據原理推斷:

“胃酸量大,會更容易刺激神經,特殊的物質,用來消化毒物的,也容易刺激神經。”

“那他也不是吃完立刻就難受啊!”

“胃酸分泌,也不是在吃完的時候,立刻就達到頂峰的啊。”格雷特想也不想,回答得相當流利。

可憐他一個急診外科醫生,日常也要面對各種各樣不歸他管的病人,也要對各種各樣的情況做鑒別診斷,也要分別輕重緩急。

胸痛,背痛,到底是心梗前兆還是胃食管反流,這種萬一鑒別錯誤,叫心內科同事下來看胃食管返流,那是要被同事們笑話一年的!

所以格雷特向諾克提斯解釋起來,那真是熟極而流:

“一般來說,胃食管返流導致的燒心,人類的話,會在吃完飯後半小時到一小時開始,持續一兩個小時這樣。龍族我不確定,但是,肯定也不是吃完立刻就覺得不舒服。”

“唔……”諾克提斯低頭思索。

赤銅龍吃毒物,或者水晶龍吃金銀寶石,或者黑龍吃腐食,白龍吃凍品之類,每一種龍族,總有自己喜歡吃的,也總有自己不擅長消化、或者消化不好的。

格雷特說的,吃毒物的時候胃裡分泌特殊的東西,可能性真的很大。長此以往,這樣刺激下去……

“那要怎麼治?”

他往前俯了俯身,更湊近格雷特一點。格雷特從容不迫地攤了攤手:

“疝這個東西不難治的,補上就好。最成熟的做法,是從腹部開孔進去,把疝進胸腔的臟器拖出來……”

“啥?!”

諾克提斯已經跳起來了。開、開孔?從肚子上開個洞?!

我娃才三歲!

別看他已經長到了一米多長,四腳着地站着也快一米高了,他才三歲!站在我面前,小小的一團,要低頭到地面才能碰到!

這麼小的孩子,從肚子上開個洞,他怎麼受得了啊?

“……能不治嗎?”

他小心地詢問。賽瑞拉已經跳了起來:

“不治?不治你幹嘛來了?折騰了這麼多,研究了這麼多,你說不治了?”

“賽瑞拉!”格雷特先用力拽了她一下,讓她回去坐好。和賽瑞拉不同,格雷特對於糾結反覆的病人和病人家屬,那是見得太多了:

手術一定要做么?可不可以不做,可不可以保守治療?

一定要留下來掛水么?工作挺忙的,能不能開個葯回去吃,不要在這裡耽擱一整天?

這葯可不可以不要吃,聽說有的葯一旦吃上了,就得終身服藥,不能斷了……

甚至白天不想治療,晚上飛奔回來;

今天不想治療,明天飛奔回來;

來回折騰十七八次都治不好,醫生奇怪之下追問,病人掏出葯回答,聽朋友說,是葯三分毒,我一直沒吃過葯……

葯是不肯吃的,療效么要向醫生要的,沒有療效,就是醫生水平不好。當醫生的,但凡心理素質稍微差一點,都能被這種病人氣個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