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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衛倫的點名提問,在場好幾人的目光都落向了方青。

首輪歌曲提交……

唱聯比的是唱功,創聯比的是歌曲創作,既然是創作,那自然是需要提交作品的。

方青回憶了下,然後搖頭,“還沒。”

創聯門檻確實高,不是一個門外漢買兩本書臨時抱佛腳就能成功創作出作品來的。

方青這陣子努力鑽研學習,又從各種歌曲中“找靈感”拼湊,但直到現在還是沒能弄出一首自己的作品來,自然也就沒有提交。

這個答案在衛倫意料之中,但他還是一副驚訝的模樣,問道:“可還有兩天就截止了,你不會是現寫的吧?”

方青還沒回答,趙建平搶先捧哏:“難道你們都是早就寫好了?”

衛倫理所應當地點頭,“當然了,提前一年開始準備是必須的,畢竟寫歌這種東西,尤其是寫一首好作品,不是拍拍腦袋就成的事。更何況賽程這麼長,要準備很多歌,強度很高,真要臨賽前再一首首的準備的話,就算是圈子裡的那些大佬也只能硬着頭皮強湊了,水準難免下降,那還參個什麼賽?”

眾人目光重又聚焦於衛倫。

方青則是低着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創聯這玩意兒,他原本打算直接棄賽了,畢竟繼續參賽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憑白浪費時間罷了。可是衛倫又把話題點到這上面,讓他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他剛才不是回憶出了一首未來的歌嗎?聽着好像還行,莫不如把它當做首輪歌曲提交上去?創聯可是有很多音樂公司的人盯着的,要是有人對它有興趣,說不定能賣些錢……

一想到現在的自己需要每個月向父母伸手要錢,方青就很不自在,很想儘快經濟獨立。就算沒有賣歌這回事,他也想儘快找個兼職工作。

當然了,如果這歌要是能賣上些錢那就更好了,對於一個素人來說,創聯是個很不錯的銷售平台。

“其實提前一年準備還是短了,有不少人都是積累了好幾年才參賽。水平相當的情況下,準備的時間越長,走到後面的可能性越高,現在圈子裡很受歡迎的那位大佬寧澤,當年就是準備了三年才參賽,厚積薄發,一鳴驚人。”

衛倫還在侃侃而談,突然一拍大腿。

“對了,我去年和秦雪君一起去安慶音樂學院交流的時候,就碰到寧澤來上公開課,我當時坐在第二排……”

趙建平插嘴,“秦雪君?我聽說過她,聽說很漂亮?”

鍾蕾不動聲色乜了衛倫一眼。

衛倫一臉自矜,點評道:“確實很漂亮,不過更重要的是成績優秀。我剛才也說了,安音是大夏最頂尖的音樂學院之一,穩居前十,若論對於流行樂壇的影響力,更可步入前三,所以去安音交流的名額可是很珍貴的,而她和我一起拿到了這個名額……”

方青依舊低着頭,瞳孔緊縮,像是看到了什麼恐怖的事。

事實上也差不多。

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死亡!

就在剛才,隨着“秦雪君”這個名字被反覆提及,他記憶海深處又有一些東西沖了出來。

“砰!”

那是一聲槍響,一陣劇痛,還有一個名字——秦雪君,以及她的臉。

直覺告訴他,那聲槍響、那陣劇痛都是屬於他自己的,再加上一同出現的秦雪君,這讓方青自然而然產生了一個猜測:這個叫秦雪君的女人在未來殺死了自己?……

方青越想越覺得這種可能性高,唯一讓他還心存疑慮的,就是此秦雪君是否彼秦雪君。

按衛倫說的,秦雪君是作曲系的,但是在方青未來的記憶中,秦雪君是個演員。

方青坐不住了,他很想立刻去見見這個叫秦雪君的女人。

只是聽到她的名字就讓他回憶出了一些未來的事,若是再接觸一番,是否能夠回憶出更多有關自己死亡的細節呢?甚至,找到拯救未來自己的方法?

所幸這頓飯已經吃到尾聲了,大伙兒吹了一會兒水後總算結束了,在趙建平的招呼下紛紛起身,打算奔赴下一場。

門口的方青第一個起身,在外侯了好一會兒,等到了趙建平和衛倫、鍾蕾他們幾個一起出來。

趙建平一邊走還一邊在穿外套。

方青上前湊到趙建平身邊,直截了當地告辭:“不好意思,老趙,我先走了,一會兒唱K我就不去了。”飯局的下一場是唱K,算是大學生聚會的經典兩件套,而花費自然是所有人平攤。

“你不去了?”

趙建平沒想到方青會突然告辭,外套穿到一半停了下來,扭頭看向方青,“為什麼呀?”

方青一臉坦然:“窮,實在沒錢了呀,去不起。”

他這倒不是借口,就算沒有秦雪君這一茬,接下來的唱K他也是不打算去了。

話一出口,方青能感受到,正在《K歌之王》中療傷的“他”此刻麵皮臊得慌,特別是鍾蕾正巧站在一旁的情況下,“他”就更加臊了,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

但是此刻掌控身體的這個老狗逼卻非常坦然,並不覺得承認自己連唱個K都拼不起有什麼好可恥的。

趙建平一愣,多看了方青兩眼,然後極力挽留,“別呀,唱個K平攤下來也沒多少錢,這裡那裡省一下也就出來了。而且大家都說好了,你這一走多掃大家的興呀!大家都去呀,鍾蕾也去。”他說著,還向一旁的鐘蕾隱晦地指了下。

他是真心挽留,因為方青這要是走了,等會兒他那一份唱K的錢就要自己出了:方青本不是他們這個圈子的人,強行想要加入進來,自然是要付出點代價的。

方青看着他,笑了,“我也不想掃大家的興,不過聚餐有點貴,真沒錢了,要不然你幫我攤這一份錢?”

聽到“聚餐有點貴”,趙建平的眼皮子跳了一下,隨後慷慨道:“這倒是沒問題,都是朋友嘛,*%¥#@……”他含糊了一陣,像在念咒,也不知在說些什麼,又繼續穿起那穿到一半的外套來。

等到外套穿好後,他抖了兩下衣服,拉拉平,突然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問道:“……你突然急着走,是不是有什麼事啊?”

方青配合地點了下頭,“嗯,剛接的信息。”

趙建平很是理解,非常體貼,又有些遺憾,“那沒辦法了,既然你真的有事那就算了。下次吧,機會還多。”

方青覺得這孩子挺有意思的,這種人,將來出社會應該混得不錯。

“行,下次吧,那我先走了。”

方青又跟大傢伙兒打了個招呼,就越過人群先走了,年輕的“他”也樂於如此:“他”彷彿感受到了周圍同學那些鄙夷的眼光,灼得痛,逃離這裡讓“他”輕鬆多了。

但事實上“他”想多了。

這只是一個波瀾不驚的小插曲,在趙建平的招呼下,大傢伙兒呼啦啦地下了樓,浩浩蕩蕩地殺向了隔壁A座的純響KTV,該玩玩,該唱唱,根本沒人去專門談論他。

只有趙建平是真正在牽掛着他:

方青這小子怎麼走了呢?不應該啊。

唱K這份錢,看來是真逃不過去了。

……

趙建平的心上人方青此刻已經回到了安慶大學,正漫步在校園裡。

夜晚的校園人流零落,方青漫步其間,左顧右盼,像是剛從小城市來的遊客。

眼前的一切對他來說既熟悉、又陌生,行走於這段記憶和真實中,讓他有一種行走於時光隧道中的幻覺。

一通電話打斷了他的這種恍惚感。

電話是母親打來的。

“錢你爸今天給你打過去了,五百。書該買就買,學習可不能落下……”

母親的聲音略帶疲憊。

最近方青花費有點大,天天喝白粥實在頂不住,於是前幾天問家裡要了錢“買學習資料”,現在錢終於打過來了。

“……不用了,媽,書有了,一個學長送的……真的,他叫趙建平,也是咱們經管院的,我跟他挺要好的。他今年畢業,要寄東西回家,我幫他來回搬了好幾趟,有些書他用不上就送給我了……是啊,真是一個好人……錢我就不打回去了,就當下個月的生活費吧,下個月你們就別打錢過來了,有錢先緊着把大姑家的錢還上吧……夠用,買書的錢省了下來,我這月還有不少富餘呢……”

他似乎很久沒有聽到母親的聲音了,那原本總是嫌棄囉嗦的聲音現在聽來卻暖人心窩。

掛斷電話之後,方青在路邊駐足良久,默然。

終於,他重新邁步,大步向著宿舍區的方向走去,卻再沒有那種行走於時光隧道中的飄忽感了。

他腳踏實地地活在這個時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