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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始至終,都只有周浩軒一個人。

只是分裂出了三個自己,並恰如其分地分配着這具身體和時間。

他和自己的對話都是幻覺。

沈然與衣櫃里的小人的見面自然也是虛幻。

周浩軒的確犯了罪,但治療也是他的當務之急。這一切都由警局和醫院精神科進行後續的跟進和解決。

案件全部塵埃落定,告破之後的某一天,在警局裡,沈然向陸城提出,他還想到案發現場去看一看。

“為什麼,你要去那兒做什麼?”陸城自然會同意沈然的請求,他還會親自陪同過去。只是他還是想更更加了解沈然的想法。

“說不清楚,有些感慨吧,雖然以後也不一定會再和他見面,但是總覺得如果能早一點認識這個男孩,或許他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或許……”沈然低下頭,可以看得出,他內心深處有所感慨,很是遺憾。

即便是這個時候,沈然臉上依然是冰冷的,沒有太多的表情。大概是已經習慣了吧,他不太會表露自己內在的情緒。

隨着自己與沈然相處時間的日益累加,陸城對他的了解也在日漸增加。

沈然不是沒有情緒,沒有表情的一個人,其實,很多時候,他都在心裡有着高低起伏的情緒變化,只是他平時不對外人表現出來而已。

就比如現在,他就是發自內心地為周浩軒和他的家庭悲劇感到難過。

這些內心的無聲波瀾,只有靠近了他的身邊,才能察覺。

他從來都不會將這些心情向外人傾訴吧?

陸城突然想起他在沈然家偶然看見的那罐安眠藥。瓶蓋是開封過的,沈然一定有服用過它。

陸城此刻心裡也突然感覺不太好受。

他怎麼了?需要幫助嗎?

如果我問他,他會告訴我嗎?

這種私事,當時沒有機會問他,現在再提出來,會不會太奇怪了。

一向直接爽快的陸城忽而變得猶豫謹慎起來,雖然猶豫,但他還是覺得,這件事比他的那點面子重要多了,他不想再等,一鼓作氣,就現在問了吧。

“沈然,我在你……”

“對了,陸隊,有件事挺不好意思的,在周浩軒家的時候,我發現了他分裂出來的一個人格,就已經意識到問題很可能和他的精神問題有關。只是後來事情發生得太快,一直都沒有時間及時和你溝通和解釋,只是堅持要你相信我的推測,這樣做是有些冒險和任性了……”他的臉上露出歉意,“而且當時就在現場發生了謀殺案件,這讓你的決策更加複雜和困難了吧?”

沈然說的這個問題打斷了陸城的思路,他還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沈然當時讓他相信自己的判斷,告訴他那根頭髮就是被害者的頭髮。這種現場勘查看似非常主觀的判斷,作為一個有經驗的刑警的確不會隨意地採納。

但是沈然對他這麼說的時候,他就已經在第一時間傾向於相信他的說法了。

“哦,這個,一開始我的確有點沒跟上你的思路,不過還好有你提醒我,否則我也不能及時發現那些線索,還有他父親遇害的事情。”陸城趕緊轉換角度,安慰沈然道。

“嗯,當時在現場發現他的父親遇害,確實十分關鍵。周浩軒能用安眠藥準確地將父親致死,而且呈現緩緩安睡的表象,這是很需要研究的,真是可怕。”

話題又轉回到了安眠藥上,陸城想要就藉機試探地問一問他。

“你對安眠藥這方面好像……很了解。”

沈然頓了頓,不知道是否想到了什麼,應聲道:“呃,嗯,有些了解吧,因為工作需要,對於這些常見的助眠,緩解精神壓力的藥物都會有所了解。”

“哦……那你也會在家裡,存放這類藥物么?”陸城想知道他是否有意在家裡存葯,或者是有研究的習慣和動機,他要想看他的反應。“我是說,做一些研究什麼的?”

也許他會向陸城坦言他的難處,也許他會說出自己研究藥品的細節。

沈然又停頓了半秒,旋即答道:“存放,嗯,也許吧……”

他的回答裡帶着些許不肯定的猶豫。

陸城聽着這個沒有否認卻很模糊的回答,想要再追問得具體一些。

“嗯,我是說,我平時的確會花時間去研究這些,在家裡也會。”沒等陸城把問題問出口,沈然又將自己的回答充實了一下。

他側仰起頭看着陸城,面帶淡淡微笑,就像平常回答陸城任何一個尋常的問題那樣,沒有波瀾。

“哦……”陸城看着他,竟一時忘了該說什麼。

也許,真是這樣,他這樣的專家會在家裡放一些奇怪的瓶瓶罐罐來研究也屬正常,是我誤會了?

“那,陸隊方便的話,再安排一個時間,一起過去吧?”

沈然說的是去周浩軒家的事。他轉移了話題,陸城便也不好再追問。

“哦,行,一會兒我就有空。”陸城再次開車載着沈然來到了周浩軒的家裡。

現在這裡已經沒有住戶,里外都是警察的封條和標記,儼然是一個標本。

只短短半月時間,一個光鮮的,人人艷羨的家庭就如海市蜃樓一般瞬間潰散了。

沈然自然明白,光鮮的,只是它的表面,千里之堤潰於蟻穴,他們的家庭早已在不知不覺被那些傷害和暴力蠶食殆盡了。

移開門外的封鎖條,沈然和陸城踏進了門裡。陸城向屋內周圍原封不動的陳設看了看,忽而覺得滿眼青綠的牆色更顯清冷了。

沈然則第一時間就朝那個放着大紅木衣櫃的房間走去。

陸城看着沈然的身影,隱約猜到他想要做什麼。

他沒有跟着沈然走進房間,只是站在客廳里遠遠看着,給沈然留下私人空間。

當沈然再次打開那扇紅木衣櫃的櫃門時,他沒有想到,那個小人還在那兒。

沈然告訴了他,他的家裡發生的案件,他的父親已經死亡,就在他們見面,認識的那天。

而黑衣人並不是皮囊,那是他分裂出的第三個自己。

他做了壞事,不能再任他在法治之外,自由行事,他現在被關在嚴格看護的醫院裡。

也就是說,周浩軒的身體正在警方指定的地點監禁着。

“原來是這麼回事,很感謝你帶給我這些消息。”他笑着看沈然,但沈然可以看出他笑得有些勉強。他應該很難過吧,家裡變成了這樣,他自己也只是一個幻覺而已。

還有什麼會比這個更讓人感覺到空虛和絕望呢。

只是,他的本性原是一個有禮貌的好孩子。

“其實,我這幾天看着家裡的變化,多少也知道了大概。還有,就像你說的,我只是周浩軒的精神的產物,我是他的主人格,所以在周浩軒本人說身上發生的事我還是多多少少能夠感知到的。

尤其是當你們把皮囊帶去了警局審問的時候,後來黑衣人也出現了,他在你的引導下,幾乎就弄明白了發生在他自己身上,也就是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事情。

那一瞬間,我也隱約地被喚醒了。

我能感覺到黑衣周浩軒當時內心的震懾和崩潰。那也是我的心情,我們重疊了。

我想在你的幫助下,在更多的治療之後,我們三人終將合而為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