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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河與古坡河合流之後,即為渭水,從隴山(六盤山)與西秦嶺兩座大山脈之間的丘陵溝壑間蜿蜒流淌,往關中平原而去。

在隴山與西秦嶺之間的這一片丘嶺溝壑間,秦州城即天水縣城(秦州治所在)座落在西隘口方位上,可謂是關隴門戶重鎮。

舊日秦鳳路轄秦、鳳、隴、階、成五州,經略使府便駐於天水,但座落在渭水南岸的天水城又是那樣的樸素;沿渭山南岸高低不平的地勢修築的夯土城牆,像一條灰不啦嘰的土龍無精打彩的趴在山川之間。

此外,西秦嶺以及北面的隴山水土流失厲害,沒有什麼草木覆蓋,打眼看去,也荒涼得很,遠不如此時荊湖草木蔥鬱、綠翠映人。

雖說朝廷在秦州以西,與党項人激烈爭奪上百年,河西走廊早就不復往昔商旅絡繹不絕的景象,但天水城作為秦鳳路監司及秦州州治所在地,除了有成百上千文武官吏攜家小住於城中,更有數以萬計的秦鳳路將卒家小附城居住,再加上每年朝廷會從外部輸入一兩百萬貫養軍錢糧,這些都令天水城長期保持相當的繁榮狀態。

不過,在赤扈南侵之後,秦鳳路經略使鄭懷忠就率秦鳳軍主力東援;建繼帝在襄陽即位登基之後,秦鳳軍將卒的家小先是遷入洛陽,繼而又遷往南陽,兼之官吏攜家小遷離,天水城人口就大幅削減下來。

雖說蕭林石率契丹殘部十數萬人馬西遷秦州,蕭林石以秦州都督冶天水城,但絕大部分族人及附隨藩部都還是按照傳統的部落習俗,在城外尋找水草豐茂之地放羊牧馬,不會居於城中。

另外,契丹軍制也與大越不同,僅僅是從部落徵調擅長騎射的健銳男丁編入營伍,家小則不會跟着進城居住。

因此,曾經繁榮富庶的天水城就此歸於沉寂,此時僅剩兩三千戶貧困漢民。

以往城裡會因為鑄鋒堂的騾馬隊過來熱鬧一陣子,但這次卻因為大潭縣遭遇敵襲,天水城裡里外外都變得風聲鶴唳。

張雄山他們進城後,灰撲撲的長街土路上稀稀寥寥僅有一些行人,也都行色倉皇……

蕭林石的秦州都督府里也沒有太多的人手,侍衛都稀落許多,使得偌大的宅院顯得非常的空落。

看到一名年長蕃將從衙堂走過來,張雄山上前行禮:「雄山見過石海將軍……」

「徐侯這次怎麼叫你來秦州了?」石海問道。

「徐侯對西北的局勢很是擔憂,也不知道有沒有一絲挽回的餘地,特令雄山過來走一趟,」張雄山壓低聲音問道,「蕭帥不在天水?」

「赤扈前鋒兵馬都肆無忌憚殺到天水肘腋了,很多事都無需相瞞,」石海輕嘆一口氣,說道,「蕭帥率部去和南了——」

大越一度開疆拓土,於秦州以西設熙河路與党項人爭奪土地,設立熙、河等州;党項人負責統制隴西南區域、長期與大越作戰的,乃是和南監軍司。

在赤扈人南侵之後,大越不得不從熙河路、秦鳳路大調兵馬東援,原熙河路控制的地域,大面積淪陷党項人的和南監軍司之手。

如今高峻陽堅決反對契丹殘部從祁山道撤入川蜀休養生息,契丹殘部想要離開秦州這一赤扈人南下必爭之地,和南監軍司所控制洮水、臨夏河流域,則是西遷的必經之地。

見蕭林石顧不得大越與党項訂立的盟約,不得不出兵爭取和南監軍司南部的洮水、臨夏地區,可見秦州這邊已經斷定党項人無法守住其國都興慶府了。

「和南監軍司現在什麼情況,他們內部還有多少抵禦赤扈人的聲音?」張雄山過來就是要深入了解情況的,現在自然也顧忌不上什麼避諱,直接問道。

「赤扈大軍此番遠征之前,就大肆掠殺党項西部、北部地區,當時党項國內就

有大量投降的聲音,這次黑水等軍司幾乎都沒有什麼抵抗,就相繼投降了——和南監軍司目前也是投降派佔據主流,但其兵馬長期與南朝作戰,頗為精銳,也未曾有機會與赤扈人接戰,還是有一些貴族與武將主張抵抗,」石海說道,「這次主要也是和南監軍司極力想抵抗的貴族與武將暗中聯絡秦州,請蕭帥出兵鎮壓那些投降派……」

張雄山點點頭,表示理解秦州為何要抓住這個機會了,這或許是秦州自救的最後機會了。

蕭燕菡吩咐石海等招應張雄山等人,她待要先去內宅更換衣甲再設宴款待眾人,這時候一名五六歲的小童揮舞着一根竹鞭,作騎馬狀跑進來,看到蕭燕菡高興的叫道:「姑姑,我也要出城殺敵,我看我這刀使得如何……」

小童抽出腰間的木刀,在空中「霍霍」有聲的劈斬了好幾下,卻有幾分伏蟒刀的意味。

「等你再長大一些,將武藝再練練好,就可以上陣殺敵了。」蕭燕菡龐溺的一把將小童抱在懷裡,拿下巴去摩挲小童稚嫩的臉蛋。

「姑姑,放我下來,我現在是男子漢子,可不許你這樣抱我。」小童從蕭燕菡懷裡掙扎着跳下來。

「小郡王,看看我這裡給小郡王帶來什麼禮物?」徐灌山從懷裡掏出幾樣小玩意,給小童遞過去。

蕭林石率契丹殘部西遷秦州,除其妹蕭燕函外,另有家小十數人相隨,有妻妾二人,子女四人,其長子、次子蕭純全、蕭純裕皆已成年,兩女尚待字閨中,但到秦州後其妾夫人又誕下一子,也就是眼前的小郡王蕭柏。

這是楚山早就知道的事情,當年就專門委派徐灌山給蕭林石送上賀禮。

也許徐灌山每年都要往來秦州一趟,曾多次見到小郡王蕭柏,看熟眼了不覺得有何異常,但張雄山看着小郡王蕭柏臉龐輪廓,卻是微微一怔。

徐憚站在張雄山的身後,眼睛都瞪圓溜子,他剛要張口說什麼,卻被蘇蕈踹了一腳。

「哎呀,你踹我作甚?」徐憚惱怒問道。

「哎呀,我腳抽筋了,可將你踹痛了?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找我比試吧?我發現好久沒有好活動筋骨,也該叫你知道我這段時間拳腳很有長進了!」蘇蕈說道。

「嘿嘿,這可是你自找的,不許告狀說我欺負你!」徐憚大快說道。

「石海將軍,你先與張雄山他們說話,我去內宅換下衣甲再設宴款待眾人,」蕭燕菡抱着小童,就徑直往內宅走去。

「總要叫客人到驛舍先安頓下來再說,」石海笑道,「郡主先忙,我安排人先送雄山他們去驛舍住下!」

蕭林石統兵潛襲和南,不在天水城中,諸多事務乃石海執掌——赤扈人的精銳騎兵都已經潛襲秦州腹地,這次也刺探出秦州防禦空虛,難保他們猜不到契丹殘部主力的去向,石海、鄔散榮等人此時沒有辦法從都督府脫身,只能另外安排屬官,陪同張雄山他們去驛舍。

鑄鋒堂在天水城設有鋪院,特別是騾馬隊這麼多人手,每次到天水城都要休整一個月後才會再次踏上返程,因此鑄鋒堂在城中也準備一片的住宿區。

不過,張雄山乃是代表楚山過來接洽,還要帶着蘇蕈、徐憚等人跟秦州軍將討論、切磋騎戰,自然是要住進都督府下轄的驛舍,才算得正式。

徐憚叫蘇蕈踹了一腳,省悟過來有些事不能當眾亂說,但住進驛舍,等秦州這邊陪同的官吏離開,他實在也忍不住,拽住蘇蕈的肩膀叫道:

「你說那小郡王,是不是跟徐懷長得有那麼一點像?你們一個個是眼睛瞎了,還是說憋住不吭聲啊?」

「我看小郡王與蕭帥極像——你們都沒有見過蕭帥,就知道胡說八道。」韓奇虎作為韓家子弟,自小與蕭家子弟一起長大,赤扈南

侵之後才與叔伯父兄等人率族眾投附楚山。

他少年時對蕭林石印象深刻,可不覺得小郡王跟徐懷有什麼牽涉。

「你懂個鳥,俗話怎麼說的?外甥像舅、外甥像舅,小郡王有一半蕭家的血統,長得跟蕭帥像有什麼問題,但同樣跟徐懷也長得像,你就沒有腦子多想一層?」徐憚嘿嘿笑道,「我之前還以為牛二胡說八道,沒想到他也有準譜的時候。」

「滋體事大,不要胡亂說什麼!」張雄山神色嚴肅盯着屋裡的幾人,告誡道,「這事你們都得給我當沒有發生過……」

「我又不傻,現在朝中那麼多人猜忌楚山,高家甚至都公開說納契丹內附,有引狼入室之嫌,我還能一點輕重分不清楚?」徐憚神神叨叨的壓低說道,「不過說來奇怪,柳大家跟着徐懷這麼多年,王家女也嫁入侯府大半年,肚子怎麼沒見動靜?聽我父親說,據傳習武到一定境界就不利生養,非要停歇一段時間才成,這個境界果真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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