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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坤寧宮的路上,芳草扭頭看了眼落在後面的人群,小聲道:“大家一定都在奇怪,那個宮女明明犯了死罪,為何娘娘竟放過了她?”

阮綿綿淡淡一笑:“她們不明白,你還不明白嗎?婦人之仁也好,愚蠢聖母也罷,我就是這樣性子,改不過來,反正放過她,對我也無害;殺了她,對我也無益。至於這些隨從,時日長了,自然也就知道我的為人。”

“這倒是,她是死是活,也影響不了娘娘。”芳草一笑:“我從前總抱怨娘娘婦人之仁,如今卻覺着,娘娘這樣也挺好,在這深宮裡,就得看開些。”

“你說得對。”阮綿綿揉揉額頭:“讓她們都回去吧,告訴迎春一聲,在井裡給我湃個西瓜,等我回去吃。我看那邊一片花草不錯,恰好又有假山涼亭,咱們過去坐坐。”

“是。”

芳草答應一聲,轉身和眾人說了幾句,大家走了這一路,也都是又累又熱,巴不得這一聲,轉眼間就都散了。

於是阮綿綿就和芳草往假山這邊來,路上恰好看見一隻鳳蝶,阮綿綿示意噤聲,主僕倆悄悄地用團扇撲着蝴蝶,一路而來。

“就這麼大個園子,兩三天便可逛遍,除了比家中的亭台樓閣多點兒,也沒什麼出奇,倒還不如在家那會兒,三不五時便可約幾個姐妹過來玩樂。”

這是安嬪的聲音。

阮綿綿停下腳步,想了想決定不上前和對方相見,聽她語氣中似有埋怨之意,還是離遠點好。

她剛要帶着芳草離開,就聽另一個聲音笑道:“宮裡也不是沒有人,芳嬪雲貴人……”

不等說完,便聽安嬪沒好氣道:“芳嬪和我是死對頭,你不知道?雲貴人是她一夥;那個玉貴人一看便知是個窩囊廢,和她交好有什麼用?至於榮嬪,呵呵!最高深莫測的就是她,偏偏還討了皇后娘娘的歡心,等着吧,日後說不定就要斗個你死我活。”

“只有她會討歡心不成?姐姐也去討啊,沒進宮前,咱們這些女孩兒當中,就數您最得長輩們喜歡,榮嬪那個清高沉悶的性子,哪比得上您?我看皇后未必是喜歡她,倒八成是對她生了警惕之心。”

“皇后娘娘自然是精明,她不精明,就能獨得恩寵?那個順嬪你看見了,是個厲害的,更兼美艷動人,結果皇后把她收拾的服服帖帖。”

安嬪說到這裡,就嘆了口氣,喃喃道:“這話我也就是和你說。你想想,皇后是什麼出身?如今每日讓我向她行禮問安,已經夠抬不起頭,我是萬萬不能對她奴顏婢膝的,且咱們在宮中要出頭,免不了要過她這一關。幸好如今她沒有孩子,若再誕下皇子公主……”

阮綿綿一把就攥住了芳草的手,輕聲道:“站着,沉住氣。”

“娘娘……”

阮綿綿嚴厲看了她一眼,芳草胸口劇烈起伏,卻到底不敢違命,只得恨恨一跺腳。

那邊馨貴人已經在說“提防隔牆有耳”,然後她身邊宮女走過來四下探看一遍,阮綿綿和芳草躲在假山後,耳聽得說話聲漸行漸遠,終至消失不聞,這才走了出來。

“娘娘,這您都能忍?聽聽安嬪說得是人話嗎?”

芳草咬牙切齒,卻見阮綿綿淡淡道:“不是人話,還是鳥語不成?鳥語你聽不懂,也不至於這樣生氣。”

“娘娘您怎麼半點都不生氣?老話說,泥人還有三分土性,您在王府時,倒還時不時教訓側妃,這進了宮可好,竟連泥人還比不上了。”

“王府如何能同皇宮相比?正所謂此一時彼一時,既然做了皇后,就該對後宮爭鬥心裡有數,似今日這般言論,明面上誰都不會說,但暗地裡,又有幾個人不做如此想。”

這不過是冠冕堂皇的理由,阮綿綿心中其實另有一番計較,她抬頭看着湛藍晴空,暗道:若我只是個王妃,憑着夫君的情意,我可以做一輩子快樂逍遙的王妃。但如今我是皇后,呵呵!這個皇后能做多久,可就說不定了。原本我想着,怎麼還不得過個三年五載?如今看來,何苦呢?與其為了專寵鬧到眾叛親離,倒不如及早抽身退步,退一步不能海闊天空,那就退十步,百步,索性一股腦退出京城。鄉下天地廣闊,憑我鳥飛魚躍。正所謂愛情誠可貴,自由價更高。

因心下打定這個主意,這一日晚間林卓過來時,夫妻兩個用過晚膳,阮綿綿覷着丈夫心情似乎不錯,便假裝不經意般道:“如今新人們都進宮了,也不能真就把她們晾在各處吧?今兒下午我問了下,說是各宮的牌子都做好了,明兒晚上皇上就可以翻牌……”

不等說完,就見林卓看過來一眼,似笑非笑道:“究竟要試探到什麼時候?有這個必要嗎?難道不知過猶不及?”

“誰說是試探?”阮綿綿放下手中針線:“皇上知道臣妾的性情,向來心直口快。我是真心實意為那幾個女孩兒可惜,明明都是花容月貌國色天香,怎麼忍心她們在宮中守活寡?”

“不忍心她們守活寡,就忍心你自己獨守空房?”

林卓將書一收,目光銳利地看過來:“綿綿,朕倒不知,你除了婦人之仁,竟還有這份聖光普照呢,再這麼下去,朕都怕你立地成佛了。”

“你管我是婦人之仁還是聖光普照,反正我不願擔著獨寵後宮的名聲。”阮綿綿來到林卓面前坐下,搖着他的胳膊:“皇上,我是真心為你……”

林卓的臉倏然陰沉下去,冷冷打斷她道:“你若是這樣的真心為我,就說明你已經做好了離我而去的準備。阮綿綿,你真以為朕不知道你的心思和個性?我告訴你,你想都別想。”

他說得這樣理所當然,透露着情到深處的冷酷,一下子把阮綿綿的火也給激起來了:“你惱什麼?我還沒惱呢。你以為我願意把心愛的人往別的女人懷裡推?可我有什麼辦法?你昨天晚上來我這裡過夜,一大早兩宮太后就把我叫過去,你知道我有多苦逼嗎?”

“她們叫你過去又如何?平日里不也要晨昏定省?不就是幾句嘮叨,那就聽唄,左耳進右耳出你不會?太后煩你,你就來朕身上撒氣,如今連夫妻情意都要斷了,早知是這個結局,當初就不該同意選秀。”

“選秀就我一個人同意的嗎?你不也扛不住了?太后嘮叨我得受着,我沖你發發脾氣你就受不得了?何況我還沒沖你發脾氣呢。皇上,咱們做人可不能這樣雙重標準吧?”

誰也沒想到,夫妻兩個本來還是歲月靜好你儂我儂的畫風,竟在三言兩語間就吵了起來,且看這架勢,一時半會兒不能消停。喜樂沖芳草使個眼色,兩個人便一起悄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