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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珏雖是向來不大關心他族之事,可他細細思量一番也能明白,舟柯蘇醒之後胡言亂語是為了什麼。

那日,墨珏趕到塗山的時候,他口口聲聲稱雪染為塗山王姬,是妖族叛黨,動起手來絲毫沒有手軟,塗山狐族也幾乎被他殺盡了,說明舟柯根本就不是存着撥亂反正的心思,而是奔着屠戮塗山全族去的。

舟柯戕害同族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妖族內亂了。舟柯此舉不是平定叛黨,就在預防有人謀反,所以,他才會不聲不響的大開殺戒。

這一切本來與墨珏無關,可偏偏墨珏就趕上了,還不小心打傷了舟柯,這也讓舟柯有機會藉此事編造了墨珏爭奪地界、迫害妖族的謠言,來洗清自己。

而無論舟柯攻打塗山這件事妖王與廷璽是否知曉,為了妖族的大局,也為了保全王族的顏面,他們都會默認舟柯的言論為真。左右數萬年來魔族惡名在外,已經給旁人留下了為非作歹的印象,也沒有人會相信墨珏。

在墨珏看來,廷璽今日圍攻雪霽山卻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無非是在做樣子給妖族看,他們王族絕對有一顆保衛妖族的心,甚至不惜與魔族抗衡。

在墨珏眼中,廷璽一直是一個城府極深的人,許是他曾愛慕雪染,又許是他是妖族的人,墨珏便總是有些看不慣他。

墨珏不禁暗忖,若是廷璽明明知曉舟柯的所作所為,卻能厚顏前來興師問罪,那他對雪染的情意又有幾分真、幾分假呢?

“妖族內鬥之事可別扯上本尊,本尊去塗山是為了尋回愛妻,根本不屑妖族寸土。”墨珏毫不留情的一語道破了妖族的醜事,而後,卻微微垂下眉眼,淡聲道:“至於二殿下,我是失手傷了他,實非我本意。”

廷璽聽聞此言,不禁皺起了眉頭,眼神中多少有些憤憤,不禁替舟柯鳴不平道:“失手?魔尊好一個失手傷人,就將自己的罪責摘的乾乾淨淨。魔尊一時失手,不但將我二弟打成重傷,還一舉覆滅了赤羽軍十幾萬兵卒。舟柯到底是因何事惹惱了魔尊,竟讓魔尊不顧一切的大開殺戒?”

提起舟柯犯的事,沉痛的一幕又浮現在了墨珏的眼前,他豎起眉眼,憤聲道:“他殺了雪染!”

話音一落,不但廷璽一臉訝異,就連墨珏身後的斬離與荼蘼陷入了無比的震驚之中。

墨珏口中的那個名字讓廷璽心中一痛,他的目光微微閃動,不過,很快便穩住了心神。

廷璽有些懊惱的蹙着眉反問道:“魔尊是在說笑嗎?”

墨珏的眸色漸漸暗了下去,他咬了咬牙,回道:“事關雪染,本尊豈會玩笑?舟柯殺了雪染是我親眼所見,否則,我又怎會不小心傷了他?”

荼蘼皺緊了眉,心中止不住發酸。墨珏竟然因為雪染癲狂至此,這小狐狸真是死了也不讓人安生,縱然她陪在墨珏身邊這麼多年,墨珏的心裡卻始終只有那小狐狸一個。

廷璽翻身下馬,起身飛到兩軍中央的空地。

他的眼中染上了憤怒,望着墨珏痛聲道:“你怎麼會變成這樣?竟然為了推卸罪責,拿小雪說事。小雪已經死了,她是因為你才死的!她若是有靈,見你這般,定要恨自己曾經瞎了眼才會選擇你!”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墨珏便消失在黑色的戰馬上,赫然出現在廷璽的面前,他強行壓抑着胸中的憤怒,冷聲道:“舟柯在殺雪染之前,她還活着!”

廷璽忍無可忍,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墨珏的領口,大喊了一聲他的名字:“墨珏!”

黑狼軍見此,皆是揮舞起手中的刀槍棍棒,直指廷璽身後的白羽軍。白羽軍也不甘示弱,紛紛將手中的武器指了回去。

雙方陷入了緊張的對峙。

“尊上!”荼蘼一驚,生怕墨珏吃虧,大喊了一聲便想要飛身而去。

墨珏沒有回頭,卻大喝了一聲:“別過來!”

荼蘼放心不下,卻不敢違抗墨珏的命令,她握緊了手中的韁繩,胸口劇烈地起伏着,最終,還是沒敢靠前一步。

廷璽也一改往日的溫柔有禮,眉眼與聲音皆是顯得有些凌厲,他背身向白羽軍喊了一句:“沒有本殿下的命令,誰也不許上前一步!”

雙方在原地僵持着,雪霽山霎時變得格外寂靜,空氣中只剩下嘯嘯的寒風與幾隻鳳黯的陣陣哀鳴。

廷璽的手指緊了緊,驀地,卻鬆開了。他漸漸冷靜下來,眼中泛起一絲凄楚之色,微微蹙着眉,低聲道:“我真的不想跟你走到今天這個地步,若是小雪見到你我如此,定是萬分難過。”

廷璽的話卻提醒着墨珏,他分明有機會與雪染廝守,可這一切卻都被舟柯毀了。

墨珏的眼中漸漸結出了寒冰,他盯着廷璽,憤聲道:“我尋了雪染幾百年,卻親眼看着她灰飛煙滅!你不是喜歡雪染嗎?為什麼要縱容舟柯殺了她!”

廷璽努力控制着自己身體的平靜,但是胸膛愈加劇烈的起伏卻出賣了他的心思。他本想與墨珏大聲理論,可一開口卻突然止了聲。

即便是雪染不在了,有些事情廷璽依舊習慣了萬分小心,因為,他曾經無比擔憂自己稍有不慎會傷及雪染。

廷璽將身體靠近墨珏,壓低了音量,急促的反駁道:“我的心頭流着小雪的血,我豈能容忍旁人害她?”

墨珏眉頭一緊,心中一片慌亂,眼中有些驚愕的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廷璽苦笑了一聲,蒼然的望着墨珏,道:“墨珏,你知道我有多想將小雪留在身邊,與她長相廝守嗎?即便是我知曉她的心裡只有你,我也有一萬種法子能將她困在妖界,牢牢地守着她。可是,我還是沒有那麼做,你知道為什麼?因為,我現在這條命是小雪給的,我心脈里流淌着她的心頭血。我欠她如此大的一個人情,只要是她想要的,我恨不得都給她,我如何能狠下心見她不快樂?又如何能容許任何人傷害她分毫?”

“雪染她……”墨珏錯愕的望着廷璽,一時間喉嚨漲得發緊,哽住了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他的眼中閃過震驚,惱怒,心酸,最後卻變成了滿滿的心疼。

半晌,墨珏有些失神的說了句:“她竟然瞞了我這麼大一件事。”

雪染不僅以傷害自己的方式救了廷璽的命,還冒着被眾人發現她身份的風險,對廷璽獻出了自己的心頭血。

而這一切,墨珏竟全然不知。

想必,那時雪染說想留在妖界遊玩,遲遲不肯回天界,就是為了躲着他悄悄的養傷吧!

墨珏的心中滿是嘆息,曾經,他對雪染的關心還是太少了。

這小狐狸並不像是他所看到的那般沒心沒肺,她一面心善的救助着摯友,一邊又小心的藏着,怕他擔心。而他的心裡卻只有醋味,還因為此事,埋怨了雪染好幾回。

廷璽突然發聲,將墨珏的思緒拉了回來:“小雪雖是為我失了好些心頭血,卻為你失了一條命!我愛小雪不比你少,我也希望她能活着!我真是枉信了你會照顧好她,如若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絕對不會再將她讓給你!”

墨珏的注意力並不在廷璽是否會與他爭搶雪染這件事上,他的眼中充斥着複雜的情緒,腳下凌亂的向後退了兩步,疾聲自言自語道:“她為我失了一條命……墜入絳神台她都能活下來,舟柯又怎能輕易殺了她呢?雪染一定還活着!對,她還活着,我要找到她,然後,再也不會和她分開了……”

不等墨珏說完,廷璽就大聲的打斷了他的話:“墨珏,你為何如此執迷不悟!”

墨珏的眼神中卻是一片清明,彷彿他方才說出的話皆是事實,並非幻想。

舟柯弒殺了雪染,墨珏當時若是神志清醒,絕不會放過他,也不會傷害旁人。可偏偏當時他就喪失了理智,除了舟柯,他人無一倖免。

墨珏屠殺了舟柯十幾萬赤羽軍。所謂一命換一命,舟柯雖然未死,卻用千千萬萬人的命抵給了雪染,說到底,這件事墨珏做的還是有些過了。

墨珏停頓了片刻,看向廷璽道:“妖族太子今日闖入雪霽山,無非是想要本尊給妖族一個交代,那本尊便在你白羽軍面前立誓:我墨珏從未想過爭奪妖界地盤,從前不會,今後也不會。日後,我但凡涉足妖界,妖族之中人人皆可殺我,我絕不還手。另外,若是他族攻打妖族,我魔族絕不插手,更不會趁人之危。至於舟柯的傷……”

話到此處,墨珏突然喚出了指天劍,手起劍落,他飛快的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划了一刀。瞬間,殷紅的血液汩汩流出,順着墨珏的衣袖滴滴答答不斷落在地上。

這道傷口深可見骨,可想而知,墨珏下的手有多重。

可是,墨珏的臉上卻並未見到一絲痛楚,他只是淡然而堅定的回了一句:“他流了多少血,我便賠給他多少!但是,你今日膽敢傷我族人分毫,我必加倍奉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