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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公收斂起唇邊的笑意,漆黑的的眸子里泛起凌厲的光芒。

他突然大聲質問道:“你既知曉人族對本神來講卑微如螻蟻,怎還敢如此大膽,做出今日之事?”

雷公的話好似一記驚雷,重重的劈在了平靜的昆崙山頂,引動陣陣迴響,眾人不禁驚懼的瑟瑟發抖。

還是赫炎率先回過神來,天神降怒,他身為華胥一族的族長,理應承擔罪責。故而,他的心中忐忑少了些,決絕多了些。

赫炎提着一口氣,鏗鏘有力的說道:“是赫炎辦事不利,懇請天神垂憐,念我族人歷來恪守敬神,不要遷怒華胥眾人,只懲罰於我一人吧!”

“阿爹!”渝深與琬琰見赫炎想要獨自承擔罪過,不禁在他身旁焦急的叫出聲。

赫炎微微垂下頭,一臉威嚴的小聲對他們說道:“你們若還當我是阿爹,就都閉上嘴!”說著,他面色一凜,堅定的語氣中沒有半分商量的餘地。

方才雪染一直努力平復着驚恐的情緒,趁着雷公與赫炎對話之間,她的腦子裡飛快的想着應對的法子。

雪染不等赫炎再多說,便突然站起身來,快步走到眾人的前面,在雷公的身下直直的跪了下去。

雪染揚起精緻的小臉,眼角眉梢皆是從容。

她直視着雷公不卑不亢的說道:“不關族長的事,雪染身為華胥氏族的大祭司,全權負責祭天大祀,供奉之物出了任何問題,理應由我獨自承擔。如若天神怪罪,殺了雪染泄憤即可。”

雷公犀利的眼神上下打量了雪染一番,有些驚訝的發現她並非人族,而是一隻修鍊成妖的狐狸。他眼中的詫異之光一閃而過,隨即,變成了嘲諷與蔑視。

雷公冷哼了一聲,緊緊地盯着雪染說道:“泄憤?本神可以理解赫炎是因為年邁才無懼生死,只是哪裡來的你這野狐狸,也敢同本神這樣講話?你既知道你是為華胥主持大祀,怎會不懂今日之事關乎整個氏族?華胥上下誰也跑不了!你一隻狐狸也來人族趟這趟渾水,當真是活膩了?”

雪染雖然知曉雷公喜怒無常的性子,但她還是想冒險將其中的道理與他講清楚。

她沉下氣,緩緩的辯解道:“天神方才說,人族如螻蟻一般勢單力薄,這一點雪染深有體會。我在人族生活了數年,眼見着他們連小小的天災也不能避免,人為的禍事更不能安然度過。本次祭祀在祭壇的守衛共十人,皆被那些畜生所傷,雪染方才親眼所見,他們個個身上鮮血淋漓,慘不忍睹。可是,華胥一族敬畏天神,想供奉最好之物於天神,所以,他們只得宰殺了餘下不多的牛羊牲畜,重置祭壇。敢問天神,食了祭品的是那些不通人性的畜生,華胥族人有何過錯?”

荼蘼忍不住勾起嘴角,這狐狸竟然在與雷公講道理,這世上哪有人敢同雷公講道理?雷公他便是道理,便是王法!

這狐狸當真是不知死活!不為別的,單憑她對雷公質問的語氣,雷公就能殺她千百回了。

果然,雷公聽聞此言,漆黑的眸子里燃起了炙熱的怒火,他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大聲喝道:“你是說本神應該去同那些畜生計較?”

雪染見到雷公如此反應,心裡暗叫不妙。

她方才講的那些道理是人族的道理,而雷公貴為天神,他的權威與尊嚴是不容許任何人挑戰的,雪染儼然犯了雷公的大忌。

為了避免再次激怒他,雪染只能想法子迂迴而論,她停頓了片刻,輕言道:“理應如此。”

雷公怒不可遏,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他大喝了一聲:“放肆!”

“雪染,休要胡言,快向天神賠罪。”琬琰見雪染這般耿直,不禁擔心的跑出來,跪在她身邊,趕緊向雷公叩首,替雪染道歉:“天神,雪染只是憐惜華胥族人,並非是故意頂撞,還請上神恕罪!”

雪染微微蹙了蹙眉,又對着雷公拜了一拜,道:“天神息怒,天神驚才風逸,威風四射,雪染此前從未見過天神的尊榮,一時間驚喜交加,便胡言亂語了,都怪雪染方才沒有講清楚。”

雷公的眼中泛起一絲疑惑,咬了咬牙,冷聲問道:“你還想說什麼?”

雪染抬起頭,臉上沒什麼表情,眸子里卻泛起了堅定的光。

她繼續說道:“無論是祭祀還是補救,華胥族人已經是儘力為之,天神何必與小小人族計較?單單懲治畜生便好。雪染雖是靈力微薄,對付那些野狗卻也是綽綽有餘,此次事件皆因雪染玩忽職守才釀成大禍。雪染也是畜生修鍊來的,天神理應懲罰了我這畜生才是。”

“噗嗤!”聽聞此言,荼蘼控制不住的笑出聲來,這狐狸當真是有自知之明,這等羞恥自貶的話也說得出口。

雷公微微側頭瞥了荼蘼一眼,眼神中有些不耐煩。荼蘼立刻收斂笑容,換上一副嚴肅的神情。

她想了想,微微探過身,附在雷公的耳邊小聲說道:“主上,這畜生的話倒有幾分在理,不如就遂了她的願,不但能殺雞儆猴,還能彰顯主上的仁德。”

荼蘼的目的不過是讓雪染消失,這件事拖得越久,就越有可能被墨珏發現,眼下正巧雪染做了這個出頭鳥,她更是要抓住機會,速戰速決才是。

雷公剜了荼蘼一眼,似乎是在責怪她的多管閑事。

琬琰見雪染將罪責都攬到了自己身上,雷公又與下屬在竊竊私語,她實在按耐不住心中的焦躁,望着雷公大聲請求道:“天神方才賜雨露於華胥,我華胥族人怎能有心不敬上神,還請天神……”

雪染心裡一驚,春祭那日的降雨是她與墨珏私自締約,眾人皆不知曉,此刻,琬琰急於為她求情,竟將此事說了出來。

這事若是讓雷公知道,豈不是會連累墨珏?

雪染連忙伸出手捂住了琬琰的嘴,驚慌的打量了一下雷公的臉色,對琬琰說了句:“你無需為我開脫!”

雷公眯了一下眼睛,頓覺有些不對。他已經有半年未曾降雨了,這小姑娘提及此事時,那小狐狸滿眼的慌張,可見,是有事不想讓他知道。

但是,雷公想知道的事,誰也別想瞞着。

雷公綉金的紫色衣袖輕輕一揮,雪染的手隨即被一道強盛的靈力彈開,整個人向琬琰的反方向栽倒,雪白的手背上赫然留下了一道雷擊的傷痕。

雷公的眼中滿是狠決之色,他看着琬琰,陰沉着一張臉問道:“何時降雨?”

雪染的心中十分急切,她咬了咬唇,一雙水眸緊盯着琬琰,皺着眉微微搖了搖頭,示意琬琰不要說。

見琬琰如此猶豫,雷公已然十分不耐煩,又補了一句:“別讓本神問第二次!”

琬琰又驚又俱,她不知雷公為何會突發此問,可她生怕雷公會在盛怒之下會滅了華胥一族,所以只能低聲的回道:“不就是春祭那日嗎?”

雷公一愣,隨即突然明白了什麼。

他微微側過頭,眼睛卻並沒有看荼蘼,只是表情冷漠的問了她一句:“你可知曉此事?”

荼蘼一驚,她心裡明白,雷公是懷疑到她與墨珏身上了。荼蘼今日並不想給墨珏惹麻煩,眼下雷公已然生疑,她定要解釋清楚,幫墨珏掩飾過去才是。

荼蘼連忙跪下身去,急聲道:“荼蘼不知,想必那丫頭只是想歌頌主上悲天憫人,也是為了給那狐狸求情,才胡言亂語的。”

雷公神色未變,只是微微一挑眉,再次確認道:“你當真不知?”

“主上……”荼蘼稍稍一愣,隨後突然覺得自己方才似乎是說多了。言多必失,想必雷公已經覺查到了一些端倪。

雷公冷冷一哼,眼神中滿是輕蔑與憤怒,沉聲道:“你若是真不知,又何必替她人解釋?這事,墨珏怕是脫不了干係!”

雷公太了解荼蘼了,她不關心任何人,除了墨珏。

若是荼蘼並不知情,便懶於解釋,她如此急躁只能說明,此事與墨珏有關,荼蘼在想辦法轉移他的視線,為墨珏開脫。

雷公冰冷的視線重新落在雪染的身上,他沉默了片刻,突然大笑起來,眼神里生出了濃烈的殺意,冷聲道:“你叫雪染,是吧?想必是皮毛光潔如雪才取得此名。華胥族人既是誠心想要重新準備祭品,那就準備些本神喜愛的,就你這一身皮子吧!三日之內焚祭於本神,本神便不再計較與華胥此事!”

眾人聞言,心裡皆是一驚。

雷公肯饒恕華胥眾人,大家本應該為了自己能夠僥倖偷生竊喜,但是,雪染畢竟在族中已久,族人皆是把她當成家人。如今,她又是華胥的大祭司,為他們鞍前馬後做了不少事,若是此事全由她一人來承擔,好似也有些說不過去。

琬琰首當其衝,慌忙為雪染求情道:“天神,求您放過雪染吧,人族之事怎能由她一隻小小狐狸來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