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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麼了?”千裊啞着嗓子問了一句,努力調整着劇烈的喘息,彷彿方才經過了一番打鬥一般疲憊,渾身上下都是冷汗。

綿綿皺緊了眉,疾聲回道:“殿下方才也不知是怎麼了,一直拚命的喊着‘你是誰’,任憑奴婢如何呼喚,您始終醒不過來。您若是再不醒,綿綿都要去請王上了!您此刻可覺得身上有哪裡不舒服?”

千裊在綿綿的攙扶下坐起了身,她微微搖了搖頭道:“我無事,只是入夢罷了,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綿綿一邊幫千裊整理被褥,一邊回道:“已經未時三刻了。”

千裊一愣,微微蹙眉道:“都已經這個時辰了,我今日還沒去給母后請安,母后可有問起我?”

綿綿笑了笑,回道:“王后娘娘差人送來了好些新摘的秋果,奴婢也去謝了恩。王后娘娘聽說殿下還睡着,特地吩咐奴婢不要打擾,王后娘娘是真的心疼您呢!”

“是啊,父王與母后都是真心待我好的。”千裊澀聲回了一句,目光漸漸垂下去。

池淵與妙泫待她極好,好到千裊已經以為這就是她本來的家室,這就是她原有的人生,如若不是方才那個夢將她重重敲醒,她恐怕會一直沉浸在這種錯覺中。

池淵不是千裊的生父,妙泫也不是她的生母,塗山更不是她的家。即便這裡的一切都好,可這裡卻不是她原本的生活。

大夢初醒的一瞬間,千裊迫切的想將她原本的生活找回來。

她想要知道,反覆出現在自己夢中的那個男人究竟是誰,她也想知道,方才那段夢中的經歷是否是真實存在的。

夢中的她在閉上眼睛之前,似乎看見山洞裡的那個自己渾身上下閃動着耀眼的靈光,那是飛升成仙的象徵。

千裊的心頭猛地一震。

若是夢裡的一切都是真的,夢中的那女子曾是妖身,後來又位列仙班,她曾得少帝親傳琴術,又持着一把金翅鳳羽的七魂琴。

難道,她就是那位墜入絳神台的汐沅仙君?

如若不是,那汐沅仙君到底與她有何淵源?為何她手中的那把伏羲琴與自己的七魂琴一模一樣?

一個大膽的念頭陡然間從千裊的心底升起。

如若她去一趟天界,或許,困擾她的一切問題都會得到答案。

“殿下……殿下?殿下!”綿綿一連喚了幾聲,千裊才回過神來。

“何事?”千裊收起心思,柔柔的問了一句。

綿綿見千裊的臉色不大好,也不敢多問,直言道:“奴婢早些時候給您炖了些雪梨湯,您若是有胃口,奴婢就端來給您嘗嘗吧!”

“雪梨……”千裊的口中無意識的念了幾句,目光有些失神。而後,她輕輕地舒了口氣,苦澀的笑了一聲道:“這個時節確實是梨子豐收的好時候,是時候分離了。”

綿綿一驚,皺着眉急聲道:“殿下您說什麼呢?多不吉利!”

“沒什麼。”千裊慘淡一笑,心中隱隱作痛,繼續道:“服侍我起來吧,多盛一些雪梨湯,我要帶去給父王和母后。”

綿綿沒有看出千裊的異樣,連連奉承道:“殿下可真是孝順,什麼時候都惦記着王上和娘娘。”

千裊沒有回話,可就在那一刻,她卻做了一個迄今為止最為重大的決定。

千裊隻身來到王宮,將溫熱的梨湯呈給了狐王與王后。

妙泫見她面色不佳便關切的問道:“你今日多睡了好些時辰,眼下看着還是無精打採的,可是身體有恙?”

千裊的唇邊溢出一絲苦澀的笑,輕聲回道:“勞煩母后擔憂了,兒臣身體無恙,只是做了一個漫長的夢,心裡有重重疑問,卻不得解答,有些傷神罷了。”

妙泫放下手中的梨湯,微微挑眉道:“是夢到什麼了,讓你如此焦慮?”

千裊停頓了片刻,慌亂的眼神漸漸變得堅定,緩緩道:“父王與母后也知道,兒臣自進入塗山的那一日便失去了全部的記憶。我不記得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自己來自哪裡。我總是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我真的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可是,我在塗山的這數年,從不曾有人來尋過我。昨日,我做了一個夢,似乎是我親身經歷過的,又似乎是我曾經親眼所見。我苦思良久,卻未能得出個答案。所以,兒臣迫切的想去將那些記憶找回來。”

池淵見千裊的神色如此凝重,似乎已經做好了什麼決定,便沉聲問道:“你是否想起了什麼?可知道要去哪裡尋你的記憶?”

千裊突然直身而跪,大聲道:“兒臣想要去一趟天界,還請父王與母后應允。”

千裊的一句話讓妙泫不禁皺起了眉,她心中有些慌亂,語氣卻依舊十分溫柔,道:“你分明是妖身,怎麼會與天界扯上關係呢?天族與妖族一向是面和心不合,且不說你這一去危險重重,單說那鍾天門你就未必能進的去。夢裡的事是不能當真的,許是你白日里有所想,入夜才會有所夢。母后明白你想要憶起過往的心情,可是天界斷不會是你的出處。母后早就暗中派人去探聽你過去的事了,你且耐心等等,興許,過段時間就會有答案了呢?”

千裊對上妙泫的眼眸,直言道:“那母后可有打聽出有關於我的半點消息?”

妙泫一頓,頗為無奈的回道:“你莫心急,妖界遼闊,打聽一個人頗費功夫,你再等等,會有消息的。”

千裊眼中的光漸漸熄滅,淡聲道:“照理說,母后已經派人打聽了數年,怎會毫無所獲呢?妖界既然打聽不到我這個人,那是否說明,我曾經根本就沒在妖界生活過?”

妙泫沒有想到,一個夢竟然讓千裊思慮至此。

她微微嘆息着,柔聲回道:“怎麼會呢?你是狐妖,且修為尚淺,過去不在妖界,又能在哪裡呢?”

千裊蹙了蹙眉,心中隱隱不安,急聲道:“可是,我與其他的狐妖有所不同。父王此前說過,天界的汐沅仙君也是狐身,且有一把與我與我一模一樣的琴。或許,我與她有着某種淵源,天界有可能就有我想要的答案呢?”

妙泫望着千裊的眼神中滿是擔憂,開口勸道:“伏羲琴已經銷聲匿跡了,你怎知你的琴與汐沅仙君的一樣?汐沅仙君在百年前就已經灰飛煙滅了,你斷不可能是她。就算你們曾經相識,眼下,她已經不在了,你去天界又如何能夠尋得解答呢?裊兒,別再執着於此了,你想去何處尋找答案,母后都可以陪你去,可是天、魔二界過於危險,你不能去。”

千裊沉默了片刻,眼中似乎有光亮波動,她澀聲回道:“母后是叫我放下曾經的親人,恩人,愛人,在塗山安度余年嗎?可若是母后忘記了父王,也能放下執念,安心生活嗎?”

“你……”妙泫一時語塞,望着千裊的眼神中寫滿了訝異,漸漸地,卻都變成了無奈與心酸,還有絲絲心疼。

千裊見妙泫欲言又止的模樣,還以為她是被自己的話氣到了,連聲致歉道:“母后莫氣,兒臣並非是有意頂撞母后。兒臣知道,母后所言皆是為了兒臣好。兒臣在塗山的這些年,在父王與母后身邊的這些年,皆是快樂無憂。可是,多少次兒臣輾轉夢回時,心裡總是空蕩蕩的。兒臣真的不想永遠一無所知的活着,還望父王與母后能夠成全。母后放心,兒臣曾發過誓要守護塗山,所以,無論此番是否能夠尋得答案,兒臣都會回到父王與母后身邊盡心侍奉的。”

池淵望了望目中含淚的妙泫,輕笑了一聲,柔聲勸慰道:“裊兒如此孝順,你若是強留着她,她勢必會聽你的,但是,她這一生都會活在遺憾里。她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想要去做的事,你就放手讓她去吧,畢竟那是她的人生。我們為人父母過多干涉子女的選擇,她是不會快樂的。”

“我是心疼她,塗山的生活安穩無憂,就算此番她去了天界無人為難她,可若是她曾經過得並不快樂,想起了那些過往……”妙泫突然止了聲,嘆了口氣,生生將眼眶中的淚水收了回去,望着千裊淡聲道:“哎,罷了,既是你想要的,母后便尊重你的決定。”

池淵淡淡一笑,寵溺的望向千裊,催促道:“還不快謝謝你母后?待會兒,她可要反悔了!”

千裊終於展開了笑顏,連聲叩謝道:“多謝母后,多謝父王!兒臣……”

“報!”千裊的話還沒說完,門外就傳來了一聲侍衛的呼喊,那個侍衛一路小跑進來,直身跪下,一臉急色的大聲道:“王上,王上不好了!有大批妖軍攻入塗山,眼下城門已經失守了!”

聽聞此言,殿上的人皆是一驚,妙泫皺着眉頭,擔憂的望向池淵,低聲道:“這萬年來,塗山與妖族各部皆是井水不犯河水,為何有人突然來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