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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老太爺心中狐疑,不知謝穆青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謝穆青見六老太爺一臉戒備的樣子,暗暗好笑,想到王承和謝向晚的話,還是將匣子推到老人家面前,打開鎖扣,將蓋子掀開,露出一卷古樸的捲軸。

“穆青,這、這不會又是什麼族譜吧?”

倒不是六老太爺疑心重,實在是這兩日他一直在研究那捲謝氏族譜。雖然他嘴裡說‘看不準’,並隱隱指責謝嘉樹一家是來攀附的暴發戶,但心裡對那族譜已經信了大半。

只是礙於臉面,且他也不是族長,有些話他還真沒資格說。

為了不給自己惹禍,六老太爺硬是昧着良心說‘似假非真’,還很狂傲的讓謝嘉樹帶着族譜去太康,接受族裡族老們的檢驗。

他這般倨傲,本就是存着威懾的意思,若是就此將謝嘉樹嚇退,那就更好了。

儘管如此,六老太爺還是以‘打假’為名,繼續霸着那本似假非真的族譜時不時的研究一番。

這兩天,六老太爺不知將那捲族譜看了多少遍,越看越覺得這是真的,並且無數次的在心中跟自家供奉的族譜做對比。

經過數次的對比,六老太爺不得不承認,這卷族譜比他們家的那本還要經得住考驗。

唉,好東西呀,真正的寶貝呀,如果不是謝嘉樹的出身太低,哪怕他是個農戶呢,六老太爺都敢逾矩一回,做主認下這門親戚。

可惜了……

每每摸到那泛黃的紙張,六老太爺就萬分不舍,如果不是他精神不濟,又擔心謝穆青瞧他笑話,他都想親手將那族譜抄錄下來,帶回家後細細琢磨。

看得多了,自然就熟悉了。

如今看到與這族譜相近的東西。六老太爺第一個反應就是,“此物難道是這卷族譜的上卷?”因為謝嘉樹明明白白的告訴了謝穆青,自己發現的那本是下卷。

謝穆青挑挑眉,心說話:老爺子上了歲數。可警惕心並不低呀。原想着按照王承的意思小小的坑六伯祖一把,現在看來,人家極有可能不會上當啊。

話雖如此,卻還是要試一試的。

謝穆青點了點頭,又搖搖頭,道:“是族譜,卻與那家人無關,是我商鋪的管事去鄉間收山貨的時候無意間發現的。只是當時那管事還在外頭,一時沒有趕回來。昨日剛剛返回益州,便命人火速送了來。我也是剛剛收到。”

謝穆青沒有說謊,至少她得到這卷族譜的過程正如話中所說的那般。只是為何自家的管事會那麼巧的發現一本隋唐時的謝氏族譜,那就頗值得玩味兒了。

六老太爺雙眼陡的一亮,他了解謝穆青,這丫頭雖然‘摳門’了些。但性子耿直,對家族也有歸屬感,即使被族人算計了多次,也從未做過有礙家族的事兒來。

這樣的乖孩子,更不可能夥同外人算計他這個‘德高望重’的族老。

心裡的疑惑漸漸褪去,六老太爺伸出顫巍巍的雙手,從匣子里取出那個捲軸。小心的抽開抽繩,小心的打開,然後亟不可待的看起來。

一刻鐘後,六老太爺才長長的吐了口氣,道:“寶貝呀,果然是寶貝啊。”

六老太爺將捲軸平鋪在炕桌上。用手指虛點了點,激動的說道:“青丫頭,我給你說,你這次可是為家族立了大功了。這族譜從南朝末年的戰亂一直寫到了唐末,譜系分明。脈絡清晰,甚至還補全了咱們家因戰亂而遺失的幾支族人,真真是咱們謝家的無價之寶啊。”

謝穆青並沒有想六老太爺那般激動,她的眼中眸光閃爍了下,緩緩的問道:“六伯祖,這族譜真是咱們家的?”

她有些納悶,族譜中有那麼一個明顯的問題,難道六老太爺就沒有看出來?

明明他老人家剛才表現得很謹慎呀。

六老太爺得意的捋了捋鬍鬚,笑道:“咱們家真正的族譜雖然在戰火中銷毀了,可祖宗們的札記、書信等物都還在,且大體的姻親關係也都活生生的存在着,靠着這些,八十多年前的先祖補全了族譜。我自小就研究家裡的族譜,每個堂口、每個分支,都了解得清清楚楚,他們的起源、發展和現狀,我也大致明了——”

說著,六老太爺又指了指那攤開的族譜,“而從這卷族譜中,我很容易就看到了咱們家僅存的堂口、分支的起源,幾乎與先祖推測、復原的差不多。你看到沒有,這卷族譜的旁邊還有小注,用小字註明了族中幾位出色女子的身份和名諱,這些東西祖宗們在札記中也曾提到……”

如果說主要的譜牒關係有可能被外人知道,但具體到某一代某個出色女子的介紹,卻不是旁人所能知道的了。

雖然隋唐時女子的地位高一些,但終究是男權社會,女子留在族譜上的符號只是個xx氏,或者xx娘,連個具體的名諱都沒有。

或許在家族的書信、手記中可能會提及,但絕對不會外傳。

然而這些卻出現在了這本族譜上,雖然是以小注的方式出現、且字數極少,但也絕對能說明問題——這卷族譜是真的!

謝穆青神情複雜的看着激動不已的六伯祖,幽幽了嘆了口氣,“伯祖,這、這會不會是那家子鹽商弄出來的?方才我草草的看了一番,發現兩卷族譜的紙張、字跡甚至是行文習慣都有些相似呢。”

你口口聲聲說人家那本‘似假非真’,轉過頭來又無比篤定的說這本是真的,倘或謝向晚真有法子證明兩卷乃一套,那、那豈不是自己打了自己的嘴巴?

好吧,謝穆青承認,其實她心裡也有隱隱的期盼,很想知道,當六伯祖知道自己被謝家人算計了後,會有怎樣的反應。

不是她‘胳膊肘往外拐’,實在是這些年來族人一次又一次的傷她的心,饒是她原本對宗族滿心依戀,十幾年磨下來,再多的感情也消磨的差不多了。

而且王承和謝向晚說得對,她應該把宗族和族人分開,把謝氏和謝家人分開,表面上這兩句似乎有些矛盾,可細細一想,謝穆青發覺,過去她卻是走入了一個誤區。

是呀,正如謝向晚所言,世家之所以會繁盛千年,主要是靠族人的相互團結、共同努力,而不是靠某一個人的勉力支持。而當一個家族不能相互信任、相互幫助,反而相互算計、相互傷害,那麼這個家族距離分崩離析也差不多了。

用謝向晚的原話說:“一個家族,連自己的過去都要否定,連自己的族人都要算計、猜疑,那它還值得族人為它努力、為它經營嗎?”

王承的話也直戳重點:“你們那一支現在還是真正的太康謝氏嗎?”不思進取,只知道窩裡橫的欺負自己族人,這還是那個‘謝與馬共天下’的謝氏嗎?!

謝穆青被這兩人一個冷言相譏、一個毒舌提醒,心中僅存的對家族、或曰對‘謝氏’兩個字的眷戀被打擊得支離破碎。

若不是有謝向晚的豪言許諾,謝穆青真想出家做道姑算了,這樣,俗世間的紛紛擾擾再也與她無關。

“嗤~~”

六老太爺輕嗤一聲,不屑的說:“就憑他們?哼,雖然那捲族譜做得像模像樣,可假的就是假的,哪能與咱們家真正的族譜相提並論?”

一邊說著,六老太爺一邊指了指桌上的族譜,一副行家裡手的口吻點評道:“至於你說的紙張,哼,不就是唐時的硬黃紙嘛,工藝什麼的也不是什麼秘密,只要有錢,再花些時日,定能造的出來。我雖上了歲數,可耳朵還好使,早就聽說洛陽那邊有些造假的古董販子,只要找到那樣的人,什麼朝代的古籍不能給你造出來?!”

還別說,六老太爺您真相了。

若是謝向晚在場,定會在心中默默的給他豎個大拇指。

但謝穆青卻不這麼想,她已經認定謝嘉樹拿出來的族譜是真,也信了他是因戰亂不幸流落市井的族人,這會兒聽六老太爺雞蛋裡頭挑骨頭的說辭,心裡的不滿愈發強烈。

那邊六老太爺還在‘打假’,“還有字跡,哼哼,咱們這本分明就是族裡的書法大家所書,而他們那一卷則是不知請了哪裡來的落魄書生,故意模仿唐楷寫就的……”

謝穆青不想再聽六老太爺胡說八道,深深吸了口氣,建議道:“既是這樣,那此物便是咱們全族的寶貝,為了慎重起見,不妨請族長或是幾位伯祖前來看看,待最後確定了,也好順着這條線索繼續尋找。興許,還能有更多的發現呢。”

當年謝家丟的可不只是族譜,還有一些珍貴的書籍,謝穆青相信,對於那些書籍,慢說是六伯祖了,就是族長也會非常期待。

六老太爺一聽這話,眼睛閃過一抹亮光,旋即點頭:“唔,青丫頭你說的沒錯,這件事須得回稟族裡一聲,至於如何處置,還要聽從族長和其它幾位族老的安排!”

ps:嘿嘿,補昨天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