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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自己生的女兒不受女婿待見,那是她們母女沒本事,不說自己好生反思,卻一味遷怒旁人,真真無恥、下作!”

段氏對於謝家的這段舊事也頗為了解,一想起來就火大,罵起人來也是毫不客氣。

袁氏對洪元娘母女各種羨慕嫉妒恨,除了謝嘉樹整個謝家都知道,可她偏偏做出一副表面交好、暗地裡下絆子的齷齪事兒,進謝家門還不足兩年,沒少給東苑製造麻煩。

幸虧洪元娘如她自己所言,‘不是個吃素的’,不但將那些爛招數全都擋住了,還趁機加了點兒東西,讓袁氏吃了不少暗虧。

這些,段氏早在女兒的信中知道了,得知女兒、外孫女沒有吃虧,她很是鬆了口氣,但她是跑江湖的出身,講究的是快意恩仇,對袁氏這種只會用些下作伎倆的內宅毒婦很是瞧不起。

“聽說,她眼紅咱們小晚兒的好名聲,為了給自己生的女兒造勢,硬是捏造了個‘早慧’的名聲?”

段氏撇了撇嘴,滿是嘲諷的說道:“呸,她也真會想,一個不到兩歲的奶娃子,能聰明成什麼樣子?還神童?嘁,不過是比平常孩子嘴巧些,放在她嘴裡,竟變成了天才?!我呸!”

說起來袁氏頗懂得炒作,打從謝向意開始會說話起,她便時不時的命人對外散布‘謝家二小姐早慧’、‘十月能言’、‘周歲能語’、‘行事做派頗有大家風範’之類的話。

時間久了,坊間倒也流傳着謝家二小姐可能是個小神童的言論。

對此,段氏很不以為然,覺得這是袁氏為了把謝向晚比下去,故意放出來的風聲,是在弄虛作假、愚弄大眾。是以,儘管這事兒已經過去好幾個月了,段氏每每提起還是一副極為不屑的語氣。

洪元娘了解自家親娘的脾性,見她這般,也不勸解,微微笑了笑,“向意那孩子倒也確實機靈些。”

這話聽着似是在為謝向意說好話,但細細一聽便會察覺,洪元娘還是沒把這個孩子當回事兒。什麼叫‘倒也’,很有幾分勉強的意思哦,大有瞧着袁氏如此拚命的為女兒造勢,她看在面子上不得不屈從的意味。彷彿是給袁氏母女頒發了個鼓勵獎或是安慰獎。

段氏雖是個直性子,但腦子不笨,當下便聽出了女兒的言下之意,見女兒如此靈透,她非但不喜,反而生出幾分心酸——

“我兒,這些年委屈你了,”

當年的洪元娘在父母的庇護下,活得那叫一個恣意洒脫,何曾似現在這般,連說句話都要在心裡過好幾道彎兒?

由此可見,洪元娘在謝家的日子過得真心不算美滿,不到十年的功夫,便讓一個直爽的漕幫大小姐變成了一個謹慎的當家主母。

洪元娘卻淡然多了,伸出乾枯小消瘦的手握住母親的手,低聲道:“我不委屈,我有疼愛我的爹娘,有敬愛我的夫君,還有聰明乖巧的兒女,兒雖只有短暫二十幾年的壽命,卻也足夠了。”

不管是出嫁前的洪家,還是出嫁後的謝家,都是豪富之家,洪元娘可以很自豪的說,過去二十多年間,她享盡了豪奢已極的生活,就是許多京中的貴人,也未必過得似她這般講究。

“胡說……元娘,我可憐的女兒,我、我不許你說這種喪氣話,你還這麼年輕,家裡又有這麼好的太醫,藥材什麼的更是應有盡有,你定能熬過此劫!”

段氏雙手緊握女兒的手,眼裡撲簌而下,她嘴裡這麼說,其實心裡很清楚,以女兒目前的狀況,能平安產下腹中胎兒亦是萬幸,極有可能出現的狀況是一屍兩命。

想要母子均安,絕對需要奇蹟,哦不,是神跡呀!

洪元娘見到母親如此哀傷的樣子,心裡也很不好受,只是這些日子裡,她的眼淚早就枯乾了,除了滿心酸澀,她再也流不出一滴淚。

扯了扯嘴角,洪元娘道:“娘,您不要這般悲傷,兒、兒真的沒有委屈,這輩子能做您和爹爹的女兒,是女兒最大的幸福。下輩子,女兒還要做您的女兒,好嗎?”

這話說得……段氏的眼淚更加洶湧,幾乎要痛哭失聲了。可又不忍女兒失望,她還是艱難的點點頭,“……好!”

段氏拉着洪元娘的手狠狠哭了一場,足足過了一刻鐘,她才止住淚水,帶着重重的鼻音,道:“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元娘,你放心,不管你要做什麼,娘都會全力支持你。你爹那兒,有我呢!”

她等的就是這句話,洪元娘唇邊的笑紋加深,眼中噙滿感激,“謝謝娘親!”

……

謝嘉樹雖是鹽商,可分外講究規矩、禮節,對於訪客皆是以禮相待,更不用說自家岳父岳母了。

可以說,謝嘉樹對洪氏夫婦恭敬異常,把該做的、能做的禮數全都盡到了,做足了孝順女婿的樣子。

這讓原本對他很不滿意的洪問天好歹緩和了臉色,就是段氏對他也多了几絲笑意。

而楚姨娘母女則繼續像透明人一樣,除了初到那日與謝嘉樹見了禮,之後便再也沒有在他面前露過面。

尤其是洪幼娘,絲毫沒有表露出對謝嘉樹有什麼意思,也沒有故作親熱的往洪元娘跟前湊,只每日里躲在洪元娘給她安排的小院里,要麼做些針線活,要麼翻看隨身帶的幾本雜書,很是安靜。

對此,洪元娘沒有說什麼,讓在客舍伺候的小丫鬟繼續盯着洪幼娘。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二月十九日。

這天一大早,謝向晚在奶娘柳媽媽和兩個管事媽媽的服侍下,穿着簇新的大紅遍地金五彩妝花通袖小襖,下配一條碧色暗紋雲錦小褲子,腳上穿着大紅綉金線的精緻小棉鞋,脖子上、腕子上則掛着沉甸甸、明晃晃的赤金小首飾。

小傢伙從頭到腳皆是喜慶福氣的可愛模樣,看得病榻上的洪元娘既是歡喜又是心酸。

小傢伙先給父母請了安,然後由父親親自帶領去山光寺拈香祈福,當然這只是名義上的說辭,實際上是請寺里的得道高僧慧遠大師給她批命、賜字。

謝向晚與觀音菩薩同日而誕,又生於揚州首富之家,這八字自是極好的。不過,慧遠大師細細的給小向晚相過面後,表情卻有些古怪,只隱晦的表示,謝向晚是早產兒,魂魄不穩,五歲前切莫去靈堂、墳地等陰氣太重的地方。

最後,慧遠大師親自給謝向晚取了個極有寓意的小字——妙善。

“大善,此名大善呀!”

謝嘉樹很滿意,妙善這名字聽着像是尼姑的法號,其實不然,相傳觀音菩薩得道前的俗名就叫妙善,慧遠大師給謝向晚取了這麼個小名兒,其意不言而喻呀。

高僧賜名原就是件極有面子的事兒,如今又取了個如此有來歷的名字,謝嘉樹非常高興,大方的留下一萬兩銀子的香火錢,再三謝了慧遠大師,這才領着女兒告辭離去。

望着父女兩個歡樂的背影,慧遠大師眉頭緊鎖,心裡忍不住嘀咕:奇怪,真是太奇怪了,方才他給小丫頭相面的時候,忽然發覺她眉心的胭脂痣忽然暗了許多,似是有什麼不妥的事情。

但想到今日是人家小姑娘的生辰,他不好說些喪氣話,這才含糊其辭。

慧遠大師想着,還是過兩日,待這喜事過去了,他再尋個合適的機會提醒一二吧。

只是慧遠大師沒想到的是,謝向晚回去的當夜便遇到了‘麻煩’,她被一隻來者不善的惡鬼‘拜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