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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頭可不是柳氏,她沒想這麼多,聽了大小姐的問話,乖乖的回答:“親家老太太早就來了,對了,親家二小姐也在。”

謝向晚不知在想什麼,小臉上寫滿肅穆與凝重。

片刻後,她又問道:“那娘親現在怎麼樣了?程老太醫給娘親診過脈了嗎?他怎麼說?”

“這個……”小丫鬟有些為難,因為她只是在正院中打掃的粗使丫鬟,若不是洪氏提前發動,院子里的人忙做一團,還輪不到她來跑腿呢。

而至於太太如何這樣的‘機密’,真真不是她這種小丫鬟能探聽的事兒。

吞了吞口水,小丫鬟道:“這個婢子就不知道了。”

柳氏抱着謝向晚,衝著小丫鬟一揚下巴,道:“好了,這裡沒你什麼事兒了,你去忙吧。”

“是!”小丫鬟看了謝向晚一眼,見她沒有什麼吩咐,這才躬身一禮,退後幾步,而後撒開雙腿飛快的跑了出去。

“奶娘,咱們進去,我要去看娘親!”

謝向晚小手攥着柳氏的袖子,語氣堅定的說道。

原本柳氏想抱着謝向晚避開,畢竟生孩子這種事兒不是一個三歲奶娃兒能參合的。再說,瞧正院忙亂的景象,柳氏不難猜出洪氏的情況不太樂觀,老爺也好、洪家老太太也罷,忙着照看洪氏以及指揮僕役等都來不及,哪裡還有空閑去照顧謝向晚呀,說不得還要分出人手來照看,豈不是忙上添亂嘛。

但聽了謝向晚的話,柳氏卻下意識的答應了:“好!”

等說完這個字,柳氏才反應過來,她、她怎麼就答應了?!

就在她納悶的當兒,謝向晚用力扯了扯她的袖子,催促道:“奶娘,快走呀!”

見柳氏還是站着不動,謝向晚等不及了,掙扎着要下來。

“大小姐別急,我這就抱你進去!”

柳氏感覺到謝向晚的決心,謝向晚是她奶大的,小傢伙是個什麼性格,她一清二楚。

另外,今天謝向晚給她的感覺很不一樣,彷彿忽然間長大了許多,明明還是那個剛過三歲生辰的小女娃兒,卻渾身散發著一種讓人信服的氣息。

‘信服’兩字絕不是誇張,聽她說話的語氣、瞧她堅定的眼神兒,你就會打心眼兒里生出一種感覺——相信她!

說句實話,這種令人‘信服’的氣息,她只在老祖宗、段氏這樣有幾十年生活閱歷的老者身上感覺到,就連洪氏,也差了那麼幾分。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間,作為一個忠僕,柳氏也非常想知道洪氏的現狀。

抱着謝向晚大步走進主院,踏上台階的時候,險些與一個端着水盆的丫鬟撞到一起,柳氏趕忙躲開,退後兩步,驚訝的問道:“雲錦?太太怎麼樣了?”

被喚作雲錦的丫鬟十六七歲的樣子,她滿頭大汗,手裡抱着個銅盆,銅盆里的水冒着熱氣。

謝向晚被抱着,視線高度提高了兩三倍,她清楚的看到那銅盆里的水被血染得通紅。

“這有什麼,女人生孩子都這樣!”

腦中的聲音再次響起,不過這次它的語氣中沒了嘲諷、調侃,而是多了幾分關切和擔心,“看樣子,阿娘的狀況不是很好呢。”

謝向晚不動聲色,集中意念跟那個聲音說話:“怎麼個不好法?難道娘親有危險?”

“……”那個聲音靜默了片刻,然後低落的說道:“剛才我說了,同樣是早產,七活八不活,這個‘不活’不單單是指胎兒生下來後不好養活,就是大人也有危險。而且阿娘的身體狀況你也清楚,能讓她早產,定是出了什麼意外,要麼是跌倒了,要麼就是受了極大的刺激,要麼就是被人下藥了……反正,不管是那種情況,阿娘都有可能挺不過去。”

挺、挺不過去?這是不是說娘親會死?

謝向晚早慧,她明白什麼叫死。嗚嗚,她不想娘親永遠的閉上眼睛,不想再也看不到娘親……

吧嗒、吧嗒,謝向晚明媚的大眼裡蓄滿了淚水,一顆一顆的滾落下來。

“你、你也不要太難過,他們不是說那個程老太醫醫術很好嘛,或許、或許能救阿娘一命呢。”那個聲音結結巴巴的說著言不由衷的話。

就在謝向晚腦中的兩個自己對話的當兒,雲錦已經在回答了:“太太提前發動了,現在穩婆和親家老太太在裡面,程老太醫也給診過脈了,說是、說是情況不是很好——”

說到最後兩個字的時候,雲錦已經帶了哭腔。

柳氏聞聽此言,耳朵嗡的一聲悶響,眼前一黑,身子微微搖晃了下。不是很好,向來沉穩的雲錦都不顧遮掩的說出這樣的話了,足見太太是真的情況危急呀。

“奶娘,我、我要見娘,快點兒,我要見娘!”

謝向晚再也控制不住了,她扭動胖胖的小身子劇烈掙扎着。

柳氏一個沒注意,險些讓謝向晚掙開懷抱,雙臂忙用力箍住,柳氏也不再耽擱,直接進了正房。

正房的客廳里,謝嘉樹正臉色慘白的在屋子裡轉悠,抬頭看到謝向晚,不禁皺眉,“怎麼把妙善帶來了?”

柳氏正要躬身解釋,一個不防讓謝向晚從懷裡掙脫下來。

謝向晚雙腳剛落地便蹬蹬的往臨時充作產室的西側裡間跑去,沒跑兩步,便被謝嘉樹一把抱住,“妙善,不許亂跑,你娘親在裡面生小弟弟呢。”

“不要,我要見娘,”

謝向晚卻一改往日的乖巧,拚命踢騰着小腳,哭喊着:“爹,我要進去看看娘親,爹爹,我要娘——”

不知為何,謝向晚有種預感,她若此刻不進去,今生便再也看不到母親了。

“胡鬧,”謝嘉樹原就因為洪氏早產的事兒心急如焚,這會兒見謝向晚如此不聽話的樣子,胸中的火氣直往上頂,訓完話,迎上女兒滿是淚水的大眼,又覺得心疼,忙緩和了語氣道:“妙善乖,娘親在生小弟弟,任何人都不能打擾,咱們一起在外頭等,好不好?!”

“不好,”謝向晚用力搖頭,“爹爹,咱們進去吧,哪怕就看一眼。”

“哇~~”

就在父女兩個爭執不下的時候,產室里忽然傳出一身細微的嬰兒啼哭聲。

謝向晚頓時停住了掙扎,下意識的看向父親,謝嘉樹也正看她,父女兩個對視一眼,不知道是巧合還是父女同心,兩人的眼中並不見驚喜。

果然,還不等謝嘉樹出聲問話,產室里又傳出一陣驚呼:“不好,血、血止不住……”

接着,在謝嘉樹、謝向晚父女兩個的注視中,一個婆子踉蹌着跑出來,大聲喊道:“快、快請程老太醫,太太、太太不好了——”

“啪~”

謝嘉樹一手抱着女兒,騰出一隻手甩了那婆子一個耳光,厲聲喝道:“胡說,太太怎麼會不好!還愣着做什麼,還不趕緊去請程老太醫?!”

說著,他一把推開那婆子,抱着女兒就闖進了產室。

只見段氏與兩個穩婆都守在產chuang兩側,段氏手中還抱着個匆匆包裹起來的襁褓,正伏在床邊大聲喊着:“元娘,元娘,你要堅持住呀,你睜開眼看看,你剛才生了個兒子,他很好……你瞧,孩子長得多好看……嗚嗚,你一定要挺住呀,想想向榮、向晚,還有這個可憐的孩子,他們都還小呀,都需要你這個親娘……你、你不能睡呀~”

就在這時,接到消息的謝向榮也趕到了。與謝嘉樹、謝向晚一起圍在chuang前,或喊或哭的呼喚洪氏。

許是聽到了母親、丈夫和兒女們的哭喊聲,原本已經快要斷氣的洪氏掙扎着睜開了眼睛,目光一一在眾人臉上划過,當她看到那個滿身血跡的瘦弱似小貓的小兒子時,眼中翻滾出淚水。

“姐姐,您終於醒了,嗚嗚,真是太好了!”

不知何時進來的洪幼娘也湊到了chuang邊,用滿是驚喜的語氣喊道。

聽到這記聲音,洪氏的眼睛陡然瞪得溜圓,她費力的抬起右手食指指向洪幼娘,咬出血痕的雙唇微微蠕動,似是要說什麼,但她努力了許久,終還是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最後,不等程老太醫趕來,那隻顫巍巍的右手便頹然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