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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語落定,滿室靜默。

洪興家的和劉媽媽跪了下來,頂着座上幾位主人或驚愕、或意外、或呆愣的各色目光,由洪興家的做代表:“大小姐說的是,奴婢承蒙老祖宗、老爺和太太看重,暫時打理東苑的庶務,奴婢等魯鈍,三年來全力辦差,然東苑的事務繁雜,絕非奴婢這等下人所能周全的。”

劉媽媽不敢看老祖宗質詢的目光,半低着頭,接口道:“奴婢兩個戰戰兢兢,唯恐哪裡做得不好,辜負了幾位主人的重託。幸而上有老祖宗、老爺和太太看顧,下有東苑諸僕婦幫襯,奴婢等這才沒有出什麼紕漏。”

洪興家的用力點頭,接過接力棒,接續道:“如今太太對東苑的事務也都熟悉了,老爺也回來了,奴婢左思右想,覺得還是將這些交給太太比較穩妥。”

說著,她雙手一抬,將匣子舉到面前,展示給座上的幾位主人看。

老祖宗眉頭微皺,昏黃的老眼中射出凌厲的光芒直直的射向劉媽媽,似在無聲的斥責:此等大事,為何不早來報我?

將東苑管家權重新交給小洪氏,這是多大的人情啊,理當由她這個老祖宗來做的,沒想到,竟讓謝向晚做成了此事。

老祖宗一輩子喜歡將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中,如今雖上了年紀,腦子卻不糊塗,性格更是因着幾十年的養尊處優而更加霸道。

在謝家內院,她可是說一不二的人物。旁人若是不妨礙她的利益,她自然是個慈愛溫厚的老祖宗。

可若是有人企圖挑戰她的權威。那她……

握着念珠的手不住的收緊,蒼老的手背上有數條青筋顯現。

劉媽媽感覺到那道凌厲的目光,頭垂得更低了:嗚嗚,老祖宗。奴婢不是不想來報信兒,可、可實在是來不及呀。

昨夜院門都下鑰了,大小姐命人將她們從家中喚來,如此吩咐了一番。根本就不給她們反應的時間。

洪興家的是大洪氏的心腹,如今則變成了大小姐的人,對於大小姐的命令那是堅決執行。

見洪興家的都同意交權了,劉媽媽一個外來戶,又是個副手,哪裡還敢抗議,只得無奈點頭。

出了天香院,劉媽媽便想去延壽堂回稟老祖宗,但院門已經關了。她根本就過不去呀。

若是放在平時。她跟看守院門的婆子說兩句好話。再塞個荷包,那婆子也就悄悄開了鎖讓她去了。

偏前些日子家裡出了大事,幾位主人將謝家上下的奴僕全都梳理了一遍。犯錯的依照家法懲處,沒有犯錯的也全都敲打了一遍。

經此一事。謝家的奴僕們從管事到粗使婆子,竟是一個比一個守規矩。

在這個敏感的時期去讓婆子‘通融一二’,無異於頂風作案啊,她若真的去了,那婆子非但不會給她開門,反而還會義正詞嚴的規勸一番。

倘或再碰上素日有過節的,那婆子沒準兒還會拖着她去刑房舉報咧。

所以,她真心不是故意隱瞞老祖宗的!

老祖宗乍聞此事是驚愕繼而隱怒,謝嘉樹卻只是意外,稍稍愣了片刻便又認可了這個提議。

原因無他,誠如謝向晚所言,小洪氏過門已經三年了,是東苑名正言順的太太,三年來沒犯過什麼大錯,且還一直表現得很不錯,於情於理都該給她足夠的尊敬。

畢竟沒有哪家的主母連管家權都摸不到的。

再者說,謝嘉樹還要交際,不管是出門做客,還是設宴迎客,都需要有個穩妥的女主人。

袁氏是不成的,小洪氏近期的表現倒還不壞,所以,謝嘉樹也想給小洪氏一些機會,看看這個妻子能不能挑起大任來!

如果她能把東苑管好,那麼謝嘉樹也不介意給妻子一個更大的舞台。

而小洪氏本人呢,則徹底被這個從天而降的大肉餡餅給砸暈了,直接愣住了那裡。

這、這就把管家權給拿回來了?

如此簡單?

之前她還諸多算計又是為得哪般?!

等等……小洪氏驚喜過後心中又不禁生出些許擔心:這裡面沒有什麼陰謀吧?!

謝向晚會這麼好心的把東苑拱手相讓?

還有洪興家的,她可是大洪氏身邊第一得意人,以一介奴婢的身份,管理東苑三年了,估計早就習慣了那種一人之下、百人之上的尊貴感覺。

現在讓她將手裡的權利讓出來,她真的會甘心?

就算謝向晚早慧,且近年來表現不俗,可終究是個六歲的孩子,那洪興家的堂堂資深內院大管事,竟真的願意聽從一個孩子的號令。

不對,小洪氏心中的小人握緊雙拳、用力搖頭,這件事一定有貓膩,沒準兒,這又是對她的試探呢。

想了又想,小洪氏臉上的獃滯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臉的不安與隱隱的期待,雙手扭着帕子,期期艾艾的看向謝嘉樹。

“老爺,這、這不妥吧。”

當初為了杜絕她這個繼室會損害原配的利益,段氏也好、謝嘉樹也好,都做了不少安排,其中便有規定,三年內不得圓房、不得生育,甚至連管家權也是老祖宗和段氏親自安排人接手的。

忽然要打破這個局面,幾年的夙願得以實現,她竟有種不真實的感覺,潛意識裡覺得是陷阱。

謝嘉樹微微一笑,道:“沒什麼不妥的。妙善說得對,兩個媽媽也說得有理,你是名正言順的東苑太太,東苑的事務自是理應由你管理。”

說到這裡,謝嘉樹猛地想起上頭還有個祖母,忙抬頭笑着問道:“老祖宗。您老覺得呢?”

輕輕鬆開捏着佛珠的手指,老祖宗扯了扯嘴角,道:“嗯,理當如此。幼娘呀。當年是擔心你剛過門沒什麼經驗,年紀又小恐難服眾,這才暫時讓兩個奴婢代你管管家。這幾年,我冷眼瞧着。你也不是個不知輕重的好孩子,辦事穩妥,這東苑的中饋呀,理應由你掌管!”

說著,老祖宗用下巴點了點洪興家的和劉媽媽手裡的匣子,道:“這賬冊、鑰匙和對牌,你就接了吧。”

小洪氏還在猶豫,看樣子謝家祖孫兩個是真心要把管家權交給她,可、可段氏那兒呢?

呃。要不要先通知下淮安那邊?

萬一段氏誤會了。以為是自己搶着要管家權。再給自己點兒顏色什麼的,自己豈不是太冤了?

可這話卻不能明說,因為這事說破天去也是謝家的家務事。段氏雖是謝嘉樹的岳母,卻不是生母。根本有沒有資格過問這件事。

偷偷拿眼睛瞥了謝向晚一眼,小洪氏什麼都沒說,可那暗示實在太明顯了,慢說謝向晚,就是洪興家的都瞧出來了。

謝向晚將幾位長輩的反應都看在眼裡,這時見小洪氏這般神情,笑着說道:“太太就聽老祖宗的話,接了這匣子吧。外祖母最惦記咱們,知道您能為娘親和我們兄妹照管家務,她老人家也定會高興的。”

哦,這事兒段氏同意,或者說,謝向晚有自信說服段氏同意。

既然三位**oss都沒有意見了,這件事應該是真的了,小洪氏強忍着心中的激動,起身,輕移蓮步走到兩個媽媽跟前,伸手接了那裝滿賬冊、鑰匙和對牌的匣子。

當然,接了這匣子只是第一步,更確切的說是個信號,表明小洪氏終於擺脫了傀儡的身份,真正成為了謝家東苑的當家主母。

之後還需要她與兩個管事媽媽一起去清點庫房、核實賬冊,另外還有東苑所有僕役的花名冊以及賣身契。

等小洪氏將這些全都拿到手後,她才算是真正掌握了東苑的管家大權。

不過,小洪氏並沒有急着忙這些,因為還有件更重要的事需要她去做——明日陪老祖宗去山光寺燒香拜佛。

……

山光寺,位於揚州城東北方向,建於唐朝,宋時興盛至極,大文豪蘇東坡還曾寫下《山光寺》的七言絕句。

可惜的是,這座著名古剎在前朝異族入侵時被焚毀,連遺迹都不可尋。

還是幾年前,有個法號慧遠的和尚,從一本古籍中發現了山光寺的資料,然後尋遍揚州城城外東北角的地方,終於確定了山光寺的舊址,並宣布要籌集資金準備重建山光寺。

謝嘉樹問詢後,直接找上慧遠大師,表示謝家願意樂捐十萬兩白銀,全力支持山光寺的重建。

有人願意掏錢,慧遠大師自然不會反對,接着又聯合了幾家巨商,總共籌集了三十萬白銀,只用幾個月的功夫便建成了一棟大氣卻又不失雅緻的山光寺,再加上慧遠大師佛法精湛,沒用兩三年,山光寺便成為揚州數得上的名寺。

而謝家作為山光寺的第一出錢大戶,哦不,是第一功臣,家眷要來拜佛,自是有各種優待。

謝嘉樹提前命人通知了慧遠大師,山光寺特意為謝家女眷準備了一棟獨立的小院,以供女眷們休息時使用。

在前殿虔誠燒了香、拜了佛,知客僧恭敬的引着老祖宗一行人去後殿的小院休憩。

剛剛走到院門口,便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女子嬉笑和說話的聲音。

老祖宗皺眉,今天是十五,燒香的香客比較多,山光寺又是大寺,謝家不好託大的讓山光寺凈寺只招待她們一家。

可這處小院卻是謝家專用的,今天怎麼有外人出入?

老祖宗質詢的目光投向知客僧,什麼也沒說,只這帶着威壓的眼神就讓年輕的小僧彌不自禁的後退兩步。

“好、好叫老檀越知道,那位是陳知府府上的表小姐,正在鄙寺為家中祖母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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