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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觀音童女’?”

洪幼娘好奇不已,捉着楚姨娘的袖子小聲詢問。

自從發現這具身子的生母不似表面顯現的這般簡單後,洪幼娘就整日黏在楚姨娘身邊,像一株小幼苗似的,努力從人家的一言一行中汲取知識做養料。

而楚姨娘呢,到底是親媽,她也希望女兒能抓住這次機緣、自此過上好日子,所以將自己所知道的、這些年在內宅打磨出來的東西毫無保留的全都教給了洪幼娘。

這日,客船駛入了運河的揚州段,眼瞅着要到達目的地了,楚姨娘再次提起了此行的主要目的——給大小家所出的小小姐慶生。

既然提到了謝向晚,也就說到了她那個整個揚州都知曉的美名‘觀音童女’。

楚姨娘聽了女兒的問題,微微一笑,端起茶盞輕啜兩口,“自己想!”

洪幼娘癟了癟嘴,然後努力回想這些日子打探來的消息,忽然間,她腦中靈光一閃,問道:“難道是因為這位小小姐的生辰?”

段氏身邊的小丫鬟說了,謝家小姐生於二月十九日。

段氏也曾貌似炫耀的提到過,今年二月十九日謝家將舉辦盛大的慶生宴,專門為那個即將滿三周歲的小女娃兒慶賀生辰。

而洪幼娘在古代呆了近一年的時間,對彼時的歷史、風俗等情況了解了個七七八八,在這個時空的諸多傳說中,大名鼎鼎的觀音菩薩生於二月十九日,這一日被世人稱作觀音誕日。

每逢二月十九日,人們便紛紛去寺廟、庵堂上香祈願,慶賀觀音誕辰。

而且據傳說,這一日許願、算命什麼的最靈驗。

所以,每年觀音誕日都有數不清的信徒慶賀,時間久了,竟也形成了一個風俗。

洪幼娘沒機會出門,但並不妨礙她從一干丫鬟婆子嘴裡打聽故事,故事聽得多了,她也就知道了二月十九這個日子的涵義。

楚姨娘滿意的笑了笑,放下茶盞,伸手捋了捋女兒的鬢髮,繼續道:“我兒就是聰明。呵呵,小小姐與觀音菩薩同日降生,端得是好福氣。但這並不是主要原因,你知道嗎,小小姐眉間長了一粒紅色胭脂痣,更難得的是這粒胭脂痣是細長水滴形的,遠遠一看,竟與觀音菩薩的白毫相光一般無二呢……”

楚姨娘一邊說著,一邊雙手合十虛空拜了拜,似她這樣整日無所事事的內宅女子,幾乎個個禮佛拜神。

故而,對於那個傳說當中的‘觀音童女’,也是從心底里敬畏。

不過她這番做派落在洪幼娘眼中,卻是另一種心思——親娘,您老太厲害了!

洪幼娘是真心佩服呀,嘖嘖,不愧是混跡內宅多年的老手,哪怕是背地裡非議旁人,也斷不會留一字把柄。

瞧瞧人家楚姨娘,不管心裡對段氏母女如何怨恨,提及她們的時候卻仍是用尊敬的語氣,絕沒有半點兒詆毀,即使在沒有外人的情況下也如此。

這樣一來,就算被人發現,告了密,太太也尋不出半點錯誤來。

越是這麼想,楚姨娘的形象在洪幼娘心目中就愈發高大,現在她幾乎是把親娘當偶像來崇拜。

聞聽此言,忙點頭:“原來如此呀,照姨娘這麼說,小小姐沒準兒是觀音蓮座上的玉女轉世呢。”

不敢說菩薩轉世,就是段氏再為外孫女的佛緣驕傲,也不敢如此說,畢竟這年頭名聲太響了也犯忌諱。

楚姨娘見女兒如此靈透,愈發滿意,笑道:“可不是,小小姐降生那日,大小姐和姑爺也是這般說呢。一來二去,小小姐也就有了‘觀音童女’的美名。”

洪幼娘用力點點頭,心道,這便宜姐姐和便宜姐夫倒也不是笨人,沒有被喜悅沖昏了頭腦而做出給自家招禍的蠢事,比紅樓夢裡的賈母等賈家人聰明多了。

畢竟在古代,唯有皇帝、聖人降生的時候有祥瑞之兆,你丫一小民,又是白毫相光、又是銜玉而生的,你讓人家龍子龍孫們咋辦啊?!

更不用說謝家的地位還有些尷尬。

“姨娘,您再給我說說謝家吧,”

洪幼娘暗自思忖,面兒卻不顯,繼續汲取‘養料’。

“這謝家呀,說起來也是揚州赫赫有名的大戶人家,”

楚姨娘早就想好好跟女兒說道說道謝家,只是一路走來,前半段時間她摸不準女兒的心思、不敢亂說話,後半段母女兩個把話說開後,她又忙着教授女兒各種內宅常識,沒時間細說。

現在眼瞅着要到地方了,她必須趕在船隻抵達揚州碼頭前將謝家的一切都跟女兒說清楚。

“姨娘,您不是說謝家是鹽商嘛,”

洪幼娘不屑的撇撇嘴,過去總聽段氏說什麼‘揚州謝氏’、‘謝家如何’,害得她以為謝家是個什麼了不起的大家族。

即便不是世代簪纓,好歹也是百年望族。

沒想到,整日被段氏誇來誇去的謝家,竟是個鹽商。

鹽商,鹽商呀!

她又不是無知的穿越女,上輩子穿越小說看了那麼多,起碼的常識還是有的。

比如古代階級分明,比如古代重農抑商,再比如……

就是當下她身處的朝代,歷史書上沒有出現過的大周朝,也是嚴格按照‘古代’的社會規範,遵從嚴格的禮教規矩。

在大周朝的階級中,‘商’依然是墊底兒的存在。

雖然開國的周太祖比前朝暴君開明些,放寬了對商人的種種限制,但整個社會大環境卻沒有太大的改變,士農工商,商人仍舊備受輕視。

鹽商就更不用說了。

人家書商可以勉強算半個文化人,人家糧商也勉強能與‘農’拉上關係。

而鹽商呢?

與官勾結、倒賣私鹽、唯利是圖、擾亂鹽稅……

罪名一抓一大把,且幾乎沒幾個是乾淨的,絕對是最不受待見,最讓人詬病的一類商人呀。

洪元娘的夫君謝嘉樹,便是揚州,哦不,應該說是整個兩淮最大的鹽商。

謝家也成為揚州首富,絕對是富可敵國的人家。

“啪~”

楚姨娘斂住笑容,用力拍了下洪幼娘的手背,低聲叱道:“渾說什麼呢,鹽商怎麼了?人家好歹是上九流。而咱們呢,說得好聽些是漕幫,說得難聽些就是混下九流的。而且這謝家,更不是一般鹽商,想當年太祖起兵之時,謝家曾傾盡家財鼎力相助,太祖龍登大寶後,犒賞功臣,欽賜謝家‘義商’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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