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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向晚暗生警覺,面上卻不顯,故意做出一副不解的模樣,雙手在半空中虛扶了下,連聲說道:“大妹妹,這、這是怎麼話說的,好好的,作甚跟我賠禮?”

接着,又似剛看到陸昭兩隻通紅的眼睛,急切的說道:“哎呀,大妹妹這眼睛……莫不是受了什麼委屈?你只管跟二嫂說,二嫂雖沒有什麼本事,卻也能幫你開解一二!”

老夫人撩了下眼皮,沒有做聲,心說話:這個謝氏,好生會演戲呀,滿口的關切、親熱,說出的話卻沒有一句實誠。還有,你丫明明就是個食人花,卻硬要裝出一副含羞草的模樣,老夫人看了,不由得一陣心塞。

陸昭也愣了下,很顯然,這姑娘的功力還稍差些。在她看來,自己的丫鬟將大廚房給砸了,謝氏分管大廚房,管事媽媽應該會第一時間跑去彙報,順便討個示下。

陸昭默默算了算時間,從丫鬟大鬧廚房,再到自己來寧壽堂‘謝罪’,中間已經過了半個時辰,大廚房距離遠翠苑很近,那管事就是爬也能爬到謝氏跟前了。

謝氏應該早就知道了……等等,莫不是她在裝傻?!

還是說謝氏猜到了自己的計劃,所以才故意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自覺猜到了真相,陸昭一陣羞惱,好容易裝出來的柔弱、憐表情瞬間龜裂,瞪着個眼睛,人就僵在了那裡。

沒用的東西!就這點子道行,還想算計謝氏的銀錢?

老夫人恨鐵不成鋼,暗暗在心底罵了一句。然後嘆了口氣,道:“唉,說起來,都是我把阿昭寵壞了……”

老夫人三兩句將廚房的鬧劇解釋了下。衝著陸昭招招手:“阿昭,起來吧,你二嫂也不是個不通情理的人。不過是下頭的丫鬟任性、不懂事,你作為主人。雖有管教的職責,到底與你沒有太大的干係。”

說著,老夫人將目光投向謝向晚,問道:“二奶奶,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我不是偏袒阿昭,旁人我不清楚,但對這孩子卻非常了解,她呀。就是個率真、直爽的孩子!”

孩子?謝向晚的額角抽搐了下,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眼前這個被老夫人口口聲聲喚作‘孩子’的女子,今年已經二十周歲了,比她謝向晚還要大上四五歲呢。

不過,這也沒辦法,陸離是陸昭的哥哥,哪怕只大幾個月,也是兄長。出嫁從夫,謝向晚也就是陸昭的嫂子。長嫂如母,在嫂子面前,小姑子確實是個‘孩子’。

陸昭被老夫人這麼一召喚。總算反應過來,想起她的目的,只得忍着氣,重新調回‘柔弱’檔,抽搭着鼻子,說道:“祖母,不管怎麼說,是我的丫鬟闖了禍,給二嫂惹了麻煩。作為主人,我、我有着不推卸的責任。二嫂。都是我不好,沒能管好屋子裡的人。出了這樣的笑話,嗚嗚,我、我真是沒臉見二嫂啊……”

陸昭拿着帕子,嗚嗚的哭了起來。

謝向晚暗自無語,但卻還要做出寬容大度的模樣,趕忙說道:“哎呀,我當是什麼大事呢,不過是小丫鬟嘴饞,又不知道輕重,被人挑唆兩句才闖了禍,如祖母所言,都是那些丫鬟不好,與大妹妹有什麼關係?”

謝向晚掃了眼老夫人,繼續道:“就算追究什麼管教之責,那也是管事媽媽的事,怎麼能怪到大妹妹頭上?咱們家養着這些媽媽,為得不就是好好伺候主子、調教小丫鬟嘛,如果她們連個丫鬟都管不住,事事要讓姐兒們操心,那要她們有什麼用?不如索性打出去省事!”

“……”陸昭噎了下,她真是沒想到,謝向晚三言兩語將這事歸到了她的管事媽媽身上。

陸昭院子里的管事媽媽不是旁人,正是她的乳母,自幼服侍她長大,兩人間的情分非常深厚。

咬了咬牙,陸昭心道:這謝氏好生歹毒,竟是想把罪名按到奶娘頭上。

原本,陸昭還想再示個弱、做個鋪墊,然後再引入正題。

瞧着謝向晚胡亂攀扯,陸昭不敢再拖延,擔心再讓謝向晚胡說下去,自己的目的沒打成,反而還會搭上奶娘、丫鬟等一干心腹呢。

“二嫂說的是,不過說到底,還是我的這個做主子的無能,”陸昭深深吸了口氣,繼續說道:“明明知道二嫂最近忙得緊,又要管家,又要伺候二哥,還要操心親家二小姐的婚事……我不能幫二嫂分憂也就罷了,偏還給二嫂招惹麻煩,我、我真是太對不住二嫂了。”

囉囉嗦嗦的說了一大通,唯有那句‘操心親家二小姐的婚事’才是重點。

老夫人聽了,暗自滿意,臉上卻做出疑惑的模樣,“親家二小姐?”

老夫人假模假式的轉過頭看向謝向晚,問道:“莫不是你娘家的妹妹親事定了?”她這謊話說得一點兒負擔都沒有,誰讓她是‘病患’呢,卧床好幾個月,消息封閉,親家有喜事,她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誰也不會怪她。

謝向晚嘴角抽了抽,還是耐着性子,笑着說:“是呀,年前的時候就定了,今年三月份出閣。”

老夫人點點頭,歡喜的說道:“這是樁喜事呢,你就這麼一個妹子,雖然不同母,卻是同父所出,你又是長姐,理當好生幫忙操辦哪。”

老夫人心中對謝向晚還是頗有怨氣,是以明明是想委婉的說話,但說著說著,話里還是帶上了刺兒。

謝向晚也不以為意,回道:“祖母說的是,不過我雖是長姐,但到底是出嫁女,娘家的事不好插手。再者,家裡還有大伯母和大嫂呢,她們都是極能幹的人,定會把二妹的婚事辦得妥妥的。”

老夫人忙接過話茬,帶着幾分玩笑的說道:“這倒是省了你的事,事事不用你管,只等着給妹妹添妝就是了。”

噫,戲肉來了!

謝向晚思忖着,果然,就聽老夫人說:“我記得去年周家那個小女兒出嫁的時候,二奶奶也去添妝了,嘖嘖,一出手便是一個裝滿金銀珠翠首飾的九層螺鈿銀平脫的匣子,以及一套十八卷的古籍,那叫一個體面呀。親家二小姐是你嫡親的妹妹,想必二奶奶給妹子添妝,定會豐厚許多吧!”

這話……分明就是在暗指,表面上是在說謝向意,實際上是在指陸昭——你給周安歌一個拐彎兒親戚都添了豐厚的嫁妝,如今你嫡親的小姑子要出嫁了,你,是不是也該好好表示一下。

謝向晚心中冷笑,臉上卻仍是標準的笑容,“祖母又打趣孫媳婦了,周家七小姐既是姻親、又是摯友,還曾數次幫忙,再加上周家式微,孫媳不忍她嫁妝寒酸,這才勉勵幫襯了些。至於我家二妹,呵呵,不怕祖母笑話,我卻是不好那麼做了,畢竟我上頭還有大嫂呢!”

謝向晚這話也暗含深意——想讓給我陸昭添妝?不好意思,我‘不敢’,因為上頭還有小齊氏呢,如果我添得太多,搶了大嫂的風頭,豈不是亂了規矩?!

老夫人和陸昭齊齊語噎,她們總不能說,不用管小齊氏,左右她也沒錢,你不同啊,你謝氏有錢啊。

這話只能想想,卻不能明說!

碰了個軟釘子,陸昭卻不死心,又絮絮叨叨的說了一些貴女出嫁時十里紅妝的盛景,以及家中艱難的窘事……反正她的意思只有一個:二嫂,你這麼有錢,指縫裡漏一些給我也好啊。

謝向晚卻不接這個話茬,是,她是有錢,給小姑子添點嫁妝也沒什麼。但絕不是陸昭這種沒心沒肺且不知好歹的小姑子。

這樣的人,拿了你的東西,也不會念着你的好,只會當成是應該的。

陸昭說得委婉,謝向晚就當聽不懂;陸昭說得直白,謝向晚就直接推出小齊氏當擋箭牌。原則只有一個,陸昭出嫁,謝向晚會添妝,但絕不會越過小齊氏。

陸昭頭一次耐着性子跟謝向晚說話,結果卻沒有結果,她的好脾氣漸漸磨光,最後,乾脆站起來,一甩袖子就跑了出去。

老夫人的表情也淡了下來,擺擺手,打丫鬟一樣的將謝向晚‘請’了出去。

謝向晚也不在乎,規矩的起身,行禮,然後笑眯眯的告辭離去。

謝向晚這邊心情好,陸離那邊卻有些噁心!

二月十九日是謝向晚的生辰,今年是她嫁給陸離後過得第一個生日,陸離想給她好好辦辦。

除了生日那天的戲酒和玩意兒,陸離還想給妻子準備一份特殊的生辰禮物。

只惜,謝向晚太有錢了,根本就不缺什麼。

陸離掰着手指頭數了一圈又一圈,就差連腳趾頭都數上了,也沒想出到底送什麼禮物。

最後,陸離決定,還是買些材料回來,他親手來做——東西不值錢,重在情誼嘛。

於是這日陸離便隻身來到了東大街,尋了一間極大的玉石鋪子,抬腳走了進去。

店裡的小夥計極有眼力見兒,一看陸離穿着不俗、器宇軒昂,定是個高門出來的貴公子,趕忙上來招呼。

陸離問道:“你們這裡有上號的白玉胚料——”

他的話還沒說完,門口處便響起一記男聲,“喲,瞧瞧這是誰呀?這不是咱們大周首富謝家的女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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