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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戲肉來了!

陸離微微垂下眼瞼,掩住眼底的譏諷,心道,看來齊家真是等不及了,竟逼得老夫人連起碼的面子都不顧,上來就直奔主題呀。

陸離只覺得自己的心被浸入了冰冷刺骨的雪水裡,身體從裡到外都透着一股子寒氣。

雖然早就明白在這個家裡得不到半分溫情,可他每次出遠門回來,心中總還是帶着一絲期盼,希望水滴石穿,希望用真情換的真情。

結果呢,迎接他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以及心寒。

尤其是這一次。

話說幾年前他還在外頭漂着的時候,家裡人得知他“失蹤”的噩耗後,為了沖喜,更是為了不令他在“九泉之下”孤苦無依,竟為他代娶了許家表妹為妻。

老夫人還表示,要從陸家的子孫中過繼一個伶俐的好孩子記到陸離的名下,讓他香火有繼,死後有人供奉一碗飯吃。

當時,遠在北地的陸離輾轉聽聞這個消息後,原以為早就冷卻的親情再次點燃,他心中充滿了對家人的無限感激與溫情。

而過去近二十年所受的所有委屈,在那一刻,被那洶湧而來的溫暖沖得乾乾淨淨。

陸離曾不止一次的想,有血緣的家人就是家人,平常或許有許多小摩擦,但遇到大是大非,還是家人最惦記自己。

他也不止一次的下定決心,待他回家後,定會好好孝順老夫人、孝順父母,好好與兄弟們相處,甚至還想着親自教導侄子們,以便讓他們有個更加光鮮的履歷。

甚至,陸離還想回家後便將自己的小金庫貢獻出來,好讓家裡度過難關。

可是陸離做夢都沒有想到。當他滿懷感激與興奮的返回陸家後,迎接他的竟是那樣不堪的事實。

什麼家人,什麼血脈親情,簡直比臭水河裡的污泥還要令人噁心、作嘔。

而那個被他寄予了無限憧憬的“家”。更是個藏污納垢的污濁之地。

揭開真相的那一刻,陸離甚至都有些厭惡自己為何這般聰明,如果他蠢一點兒,如果他遲鈍一點兒,沒有那麼快發現問題,或許還能過得幸福些。

更讓陸離無法忍受的是,家人的某些人噁心了他一次還不夠,居然又有了新的招數。更加無恥、更加冷漠,過去還只是背地裡算計,這次竟直接將他抬到案板上。論斤稱重的把他賣掉。

這還不是最痛苦的。如果是為了嫡親的家人,將他賣了也就賣了,畢竟他這一身血肉是父母給與的,賣了,也當還清父母的恩情了。

偏陸離的這番“犧牲”。竟是為了與自己沒有血緣關係的親戚。

……這絕對是羞辱,絕對是不把陸離當陸家人看的巨大羞辱!

陸離看似漫不經心的聽着老夫人訴說齊家的種種困難,搭在扶手上的雙手已經緊緊的握住了掌下的木頭,小麥色的手背上顯現出一條條的青筋。

“……眼瞅着應天的最後一批權貴都要搬來京城了,你舅公那兒卻還無法動身……唉,誰能想到,順天的一棟普通兩進宅子竟能漲到如此高的價錢?”

老夫人不徐不緩的說著。老人家的口才不錯,只把安陽伯一家說得可憐無比,彷彿個無家可歸的苦逼難民,“想在內城置辦個像樣點兒的宅子,更是要幾萬兩銀子。再加上一應器具、擺設,沒個十萬兩銀子根本拿不下來。”

陸離沒有任何表示。靜靜的聽着老夫人訴苦。

老夫人高坐在羅漢床上,說了小半日,嘴巴都有些幹了,可見陸離絲毫沒有反應,心中不禁暗罵:果然是個不孝順的賤胚子。若是換成她的元兒,見自己這般為難,早就貼心的上來幫忙勸解了。哪像陸離這個混小子?竟是油鹽不進、軟硬不吃?!

陸元果然是老夫人的“孝孫”,從老夫人放慢的語速中便察覺到了她的不適,忙親自起身給老夫人添了杯茶。

“還是元兒孝順!”

老夫人輕啜兩口茶水,眼角的細紋里都帶着滿意的笑意。

陸元沒說什麼,恭敬的點了點頭,而後坐回椅子上。

坐下後,他扭頭看了看面無表情的弟弟,眉頭微蹙,沉聲道:“二弟,祖母說了這麼多,你就沒有什麼想法?”

陸離心中冷笑連連,真不愧是老夫人一手教養長大的“好孫兒”,果然與老夫人一樣的無恥,都是“既想做婊︵子、又想要貞節牌坊”的貨色。

怎的,想把他陸離賣個好價錢,還不想承擔逼迫孫子的罵名,竟要讓他“主動”站出來為祖母解憂嗎?

陸離自覺腦袋沒被驢踢到,他故作不解的看向陸元,詫異的問道:“想法?什麼想法?”

說著,他似是想到了什麼,猛地一拍額頭,道:“唉,祖母說的是,這京城的房價確實高了些。可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兒呀。物以稀為貴,應天的世家、權貴都要搬來內城,可內城就這麼點兒大,這宅子的價格自然是一路飆升啊。”

一邊說著,他還一邊無奈的攤攤手,嘴裡嘀咕:“可惜小子無用,一不是順天府尹,二不是宅院的主人,對這京城日益攀升的房價,也沒甚奈何啊。”

這廝在裝傻!

陸元一口氣噎在喉間不上不下的,他就不信陸離會不明白老夫人說這番話的意思,陸離卻故意東拉西扯,擺明就是在裝傻啊。

其實不只是陸元這麼想,老夫人、陸三老爺、陸文、陸繼幾人也都明白。

可明白歸明白,誰也不肯將這話說破。

正如陸離想得那樣,老夫人這些人既想把陸離這個陸探花賣個好價錢,又不想承擔什麼罵名,只得一味訴苦,希望陸離能“深明大義”的主動站出來。

只可惜,陸離還沒有傻到為個不相干的人犧牲的地步,當然不會自己跳出來。

老夫人眼中閃過一抹戾氣,旋即又恢復到方才的模樣。繼續嘆氣:“唉,離兒說的也是,物以稀為貴嘛。不過,這件事也不是沒有解決的法子。前些日子我命人出去尋訪了一番,還真找到一處合適的宅院,主家也有意要賣,就是價格稍微高了些——”

還不等老夫人說出具體的價錢,陸離已經撫掌慶賀,“哎呀,真是太好了,祖母趕緊通知舅公命人前來處理啊。孫兒可是聽說了,內城的宅院不好找,好容易有個合適的。人家主人也未必肯賣。如今有這般好機會,舅公可要趕緊下手才是。”

老夫人皺眉,這不是廢話嗎,誰不知道要抓住機會,可問題是齊家沒錢呀。

而陸家。幾年前還完了國庫欠銀,以及前兩年的靖難之變,家中產業縮水三分之一,且還要維持一家體面的生活,另外還要留出打點門路的銀錢,根本沒有多餘的銀錢支援齊家。

退一萬步講,就算是陸家有錢。定國公陸延德也不會把錢借給齊家。

誰都知道,齊家已經敗落了,從安陽伯到幾個兒孫,竟沒有一個有出息、肯上進的。把錢扔進齊家這個無底洞,無異於肉包子打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