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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陸離從翰林院回來。

前幾天他還說,要親自送謝向晚回謝家參加謝向意的及笄禮。

謝向晚卻道:“母親也去呢,阿昭、阿穆兩個也同往,都是女人家的,你一個爺們兒去做什麼?”

陸離這才作罷。

巧的是,這幾日衙門的事情也多,陸離是因着編纂《承徽說文》進的翰林院,但也不是說除了編書,他就什麼事都不用管了。

陸離年紀輕,又是勛貴出身,而翰林院里多是一些書香門第、或是寒門出身的讀書人,這些人對權貴人家天生就有種莫名的敵意。

陸離又是空降來的,平白佔了翰林院的名額,若是進來後,再像個大爺一樣,什麼事都不上心,他在翰林院將很難立足。

陸離不是個死板的人,深知為人處世的道理,所以,自打他進了翰林院,只要忙完了自己的分內事,便會熱情的幫其他同僚的忙。

時間久了,大家見陸離不似普通紈絝,又想起他曾中過探花郎,是江南有名的名士,這才漸漸忘了他國公府二少爺的出身,而是把他當成了自己人。

陸離慢慢融入進了翰林院,平日里的事情也就更忙了。

所以就算謝向晚同意他去謝家接人,陸離也沒有時間。

“二爺回來啦!”

廊下的小丫鬟見了,紛紛欠身行禮。

陸離答應了一聲,隨口問道:“二奶奶回來了嗎?”

小丫鬟忙道:“已經回來了,正在西次間呢。”

陸離點點頭,不再說什麼,抬腿便進了正房。

房間里很暖和,陸離剛進門便解了大毛衣裳。脫了靴子,換上家常的軟鞋。

謝向晚聽到聲音迎了出來,笑着說道:“二爺。快洗把臉吧,外頭冷!”

妝花、織金幾個小丫鬟已經捧着銅盆。提着熱水走了過來。

陸離就着熱水洗了手,又抹了一把臉,謝向晚擰好帕子遞了過來。

陸離道了聲謝,接了帕子擦臉。

不知為何,陸離覺得今天的謝向晚有些不同。

唔,怎麼說呢,過去的謝向晚樣樣都好,但偏就太好了。好得不似真人,就像廟裡的菩薩。對待陸離的時候,客氣、恭敬還有一絲親切。

不管是說話還是行事,都是那樣的標準,標準得讓人不由得心生敬畏。

沒錯,就是敬畏。

別看陸離跟謝向晚做了幾個月的夫妻,他總感覺的,他和妻子之間還少了些什麼。

過去陸離並沒有多想,因為他知道,謝向晚本來就是這麼一個人。驕傲、矜持,比京中所有的貴女都要有氣派。

但今天瞧見一個有些不同的謝向晚,陸離才發覺。他更喜歡現在的妻子。依然美麗,依然溫柔,依然守禮,但卻多了幾分真實,多了幾分鮮活。

打個不恰當的比喻,現在的謝向晚彷彿從神壇上走了下來,不再那麼高高在上,不再讓人有種‘不可褻玩’的高貴,而是真正的變成了一個平凡的妻子!

“……”

陸離將帕子遞給小丫鬟。原想着問問謝向晚今兒都發生了什麼,為何會有如此變化。

話到嘴邊。他又咽了下去。妻子變得更有人氣兒是好事,他又何必尋根溯源?

笑了笑。陸離問道:“二妹妹的及笄禮可還順利?都去了哪些貴客?”

謝向晚之前還擔心陸離會瞧出自己的不同,繼而追問原因。因為她不想瞞着陸離,他問了,她便會說。

可問題是,她該怎麼說?說自己太把腦中的貴女記憶當回事兒了?以至於迷失了自我?

腦中那個謝離,是大唐的貴女,而現實中的謝向晚卻只是一個鹽商之女。

謝離是她,謝向晚也是她,但兩人的身份有着天差地別的不同,謝向晚可以擁有謝離的才情和人生閱歷,但是卻不能直接把自己當做是謝離。

她可以驕傲,可以自信,但是不能刻意,更不能過度,否則,就會引人側目,具體些,可能會影響他們小夫妻的關係。

謝向晚嫁給陸離幾個月了,自始至終,她都沒有把陸離當做地位平等的丈夫看待,而是把他與謝向安一樣,當成了自己的晚輩。

這樣,不好!

陸離跟她有交情,新婚頭幾年,也能包容。可一旦陸離的仕途達到了一定的高度,人生也有了更為豐富的閱歷,謝向晚若是再那樣高高在上,勢必會引發陸離的反感,最後極有可能會導致夫妻反目。

謝向晚不想看到那樣的局面。婚姻不是她人生的全部,可也不是小孩子的玩鬧,謝向晚會努力經營。

所以,當謝向意無意間提到謝向晚的性格有些‘高傲’的時候,謝向晚就有些警醒。

隨後又跟青羅、暖羅、緋羅、綺羅幾個大丫鬟談過之後,謝向晚終於意識到自己犯了個大錯。

謝向晚是個坦蕩的人,犯了錯就要改正。

但同時,她也是個凡人,也有近乎虛榮的自尊心,知錯能改是一回事兒,可讓她主動把自己的錯誤講出來,卻有些困難。

所以,她本能的不想讓陸離追問。

現在見陸離什麼都沒問,彷彿沒看到自己的變化,謝向晚不由得鬆了口氣。

沒發現就好,以後她會慢慢的改變,把自己放到與陸離平等的地位,把他當做自己的夫君看待,一起經營他們的小家庭。

思及此,謝向晚笑靨如花,柔聲道:“及笄禮很順利,客人來的很多,都是京中的體面人家。正賓是……”

謝向晚一邊將陸離讓進西次間,一邊將白天宴會上的事細細的告訴他。

“哦,順利就好,”

陸離隨口應着,進了西次間,發現炕前地上的方桌上放着個熱氣騰騰的黃銅火鍋。鍋子周遭則擺着一圈甜白瓷碟子,碟子上放着羊肉捲兒、各色蔬菜、各色菌菇、各色丸子,加起來足足有十幾樣。

“今兒怎麼想起吃鍋子了?”

陸離看了那熱騰騰的鍋子。只覺得身上也跟着熱起來,他搓了搓手。笑着問道。

謝向晚道:“也不知道是誰,昨兒回來不住的嘮叨,說什麼天冷了,想吃些熱熱、滋補的東西。還特意說誰誰家下雪那日吃了火鍋,一家人圍坐在一起,既暖和又熱鬧。”

說完,謝向晚還丟給陸離一個白眼。

美人就是美人,哪怕是翻白眼。落在旁人眼中,也是那樣的風情萬種。

陸離的心都要酥了,這會子,還沒吃羊肉呢,身上、心裡都燥熱得厲害。

“我、我不過是隨口說說,不想阿晚竟都記在了心上。”陸離嘴裡這麼說,心裡卻很受用。被人重視的感覺真好。他愈發覺得自己這老婆娶得好。

“好了,不說這些了,二爺累了一天,早就餓了吧。咱們還是快些用飯吧。”

...

謝向晚不想讓陸離看出不同,決定見好就收,今兒的表現就到這裡了。其他的,以後繼續努力!

“嗯嗯,這湯料的味道聞着就好,我這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陸離玩笑了兩句,然後拿起筷子,招呼謝向晚一起開動。

遠翠苑的小夫妻歡歡樂樂的吃着火鍋,屋子裡的洋溢着一股莫名的溫馨與幸福。

而另一邊的寧福堂卻顯得有些蕭索。

小齊氏一身素凈的襖裙,念了半日的經。剛從小佛堂出來。最近幾個月,小齊氏消瘦得厲害。身上這件小襖是入冬的時候剛做的,這還沒過一個月呢。便顯得有些肥大了。

腕子上的翡翠鐲子,原本戴着正合適,現在已經能直接擼到胳膊肘了。

現在的小齊氏,早就沒了當家時的神采飛揚,許是在佛堂里待得時間久了,連身上都帶着一股子檀香味兒。

但她的心卻總也靜不下來,眼中時不時的閃現憤恨的寒光——謝氏,梅氏,我、我絕不會饒了你們,絕不!

來到西次間,正好看到陸元一臉陰鬱的歪在臨窗大炕上,腳上的鞋子都沒脫,就那麼直挺挺的躺着。

小齊氏皺了皺眉,“世子爺,不是說今天和五軍都督府的幾位將軍去城郊遊獵嗎?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陸元眼皮都沒抬,從鼻子里哼了一聲,道:“這麼冷的天,林子里連根鳥毛都沒有,還打什麼獵?”

小齊氏上前,彎腰給陸元脫鞋,嘴裡說著:“打獵不過是個由頭,您多跟那幾位將軍來往些,以後也好——”

還不等她把話說完,陸元用力一伸腿,直接將蹲着的小齊氏踢翻在地上。

陸元罵道:“你還有臉說,如果不是你做下那等沒臉的事兒,我也不會受你的連累,讓父親惱了我。現在好了,陸離成了父親的好兒子、國公府的希望。而我,堂堂國公府的世子爺,竟然要去討好幾個粗鄙的老兵痞子……都怪你,他日若是被陸離搶走了爵位,也是你的罪過!”

小齊氏跌坐在地上,陸元踢得不是很重,但她的心卻針扎一樣的疼。過去她做那麼多,還不是為了陸元、為了她們這個家?

是,她是貼補了娘家一些錢,可更多的,卻都悄悄攢了下來,否則,現在陸元出去交際,又哪來的銀錢支應?

現在好了,她被國公爺罰了,世子爺不但不心疼她,還、還怪她。

眼圈一紅,小齊氏不禁哭了起來。

陸元愈發煩悶,直接跳下床,看也不看地上的小齊氏,徑直往外走去。

小齊氏一驚,趕忙擦了把淚水,問道:“世子爺,這麼晚了,您、您要去哪兒?”

陸元的人已經來到門外,隔着窗子回了句,“去西跨院!”

ps:二更。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