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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話說畢,謝向晚徑直朝遠翠苑走去。

青羅趕忙跟上,綴在她身後半步遠的距離,欲言又止:“小姐,這事——”

“嗯?有話直說。難道你也要學那些婆子,說什麼‘當講不當講’?”謝向晚語氣淡淡的。

青羅心中一凜,不再猶豫,直接說道:“小姐,老夫人到底是陸家的長輩,少夫人則是家裡的當家主母,您這般,可能會讓她們心生不喜。”

青羅沒有進去,但妝花、織金幾個二等小丫鬟是個什麼性格,她比誰都清楚。這幾個小丫鬟,性子憨直,不懂什麼規矩,更不會彎彎繞,說句話兒有時候能噎死人。

小姐故意將她們帶去寧壽堂,定是想讓她們做‘急先鋒’。

老夫人、小齊氏若是說了什麼、或是做了什麼為難謝向晚的事,不用主子吩咐,妝花她們便會衝上去,沒頭沒腦的一通胡說,氣兒倒是出了,可也平白拉了無數仇恨。

青羅想着,自家小姐到底是做人孫子媳婦的,娘家又不是多顯赫的門第,原該謙恭守禮,如今卻故意縱着丫鬟胡鬧,極有可能被太婆婆、掌家長嫂厭棄啊。

青羅倒不是不心疼自家小姐,只是世間女子都是這麼過來的,有什麼事,先忍一忍,人心換人心,只要她們按規矩行事、謹守本分,時間久了,自然能被陸家人接納。

但,小姐過門尚不足一個月。便跟老夫人起了好幾次爭執,這、這……青羅擔心,小姐再這般強勢下去,定會被婆家不容,再難融入到陸家來啊。

謝向晚腳步一頓,扭頭看了看青羅,見她眼中充滿擔心與關切,知道青羅是真心為自己打算。

但陸家跟旁的人家不同,而她謝氏也不是普通的新婦。

“你的意思我明白,”謝向晚又抬腳繼續往前走。嘴裡卻說著:“沒錯。確實有句話叫‘人心換人心’。可問題是,寧壽堂里的那位她有‘人心’嗎?”

為了保住自己的榮華富貴,不惜離間人家親生母子,更不惜往自己夫君的頭上潑髒水。老夫人的所作所為。已經超出了‘凡人’的界限啊。

這樣一個為了利益可以捨棄一切的人。謝向晚實在看不出她還有什麼‘人心’。

“哼。是,我出身商戶,能高攀到陸家。是祖墳冒青煙,是祖上積了八輩的德,”

謝向晚從鼻子里冷哼一聲,冷冷的說道:“嫁進陸家後,更該恪守本分,加倍孝順長輩,尊敬長嫂,親近眾小姑。可問題是,就算我匍匐到地上,將陸家人全都當神祗一樣的供奉,她們也只會覺得理所應當,而不會有半分感動。”

青羅張了張嘴,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因為謝向晚說的是實情,這幾年為了銀錢,高嫁入勛爵家的商戶女不在少數。

這些女子便如謝向晚所說的那樣,過門後,規規矩矩,恭敬和順的伺候婆家人。結果、卻都沒有什麼好結果。

轉過游廊,穿過花園,謝向晚邊走邊說:“青羅,我且告訴你吧,既然不管怎麼做,她們都會看我不順眼,我又為何委屈自己?再者,我行得正坐得端,只要她們不有心算計,我也不會讓她們難堪。”

“是,還是小姐想得明白,奴婢倒是落了俗套了!”

青羅思忖良久,才心悅誠服的說道。不過,她年長謝向晚幾歲,想得畢竟多,沉默片刻後,還是說道:“只是,奴婢擔心二爺,老夫人她們到底是二爺的至親,如今小姐與二爺新婚燕爾,感情也好,二爺偏向著您,可以後——”

人家到底是一家人,日後夫妻感情淡了,或者陸離又顧念起骨肉親情,再反過頭來清算,那謝向晚豈不是眾叛親離,再難在陸家立足?

這話說的誅心,卻也足見青羅對謝向晚的赤誠。

謝向晚微微一笑,道:“放心吧,二爺不會對老夫人生出什麼‘骨肉親情’。”老夫人氣死了陸離最敬愛的祖父,又冷待陸離二十多年,陸離若是還能對老夫人有什麼‘親情’,那才奇了怪呢。

謝向晚可以篤定,陸離知道她這麼擠兌、戲弄老夫人後,心裡還不定怎麼高興呢。

青羅還是不放心,不過卻也沒再說什麼。

謝向晚眼角的餘光瞥到她嘴唇翕張,便知道她還有顧慮,道:“我的好青羅,你信不過陸二郎,難道還信不過我?我長這麼大,什麼時候受過旁人的欺負?”

日後就算陸離腦子被驢踢了想當孝子賢孫,她謝向晚也不是吃乾飯的,到時候,誰‘清算’誰,還不一定呢。

青羅眼睛陡地一亮,是呀,她真是鑽進死胡同去了,怎麼忘了自家小姐不是‘凡人’?區區一個陸二郎,依着大小姐的手段,定能收服。

想通了這一節,青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低聲道:“奴婢魯鈍,竟是連這都沒想到。”

謝向晚笑着安慰道:“你是關心則亂。放心吧,一切我都心裡有數。齊家的那兩個女人,不生事也就罷了,如果再在背地裡搞什麼小動作,我定不會客氣。”

那兩個院子,謝向晚並不在意,左右她和陸離都是要分出去單過的,現在把院子修得再好,也是便宜了小齊氏。

她不過是拿這事兒做個引子,試探試探某些人,順便也敲打一下,告訴她們,她謝向晚不是好惹的,想算計,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

說話間,一行人已經來到了遠翠苑的門前,踏上台階,謝向晚忽又笑道:“反正咱們是粗鄙的鹽商女,她們有膽子做,我就敢吵嚷出來。我是不怕什麼名聲,倒是老夫人和少夫人,她們都是名門淑媛,嘖嘖——”

世間最難纏的莫過於不要臉的無賴。偏齊家的兩個女人最是虛偽,明明心裡齷齪不堪,卻還要做出端莊賢淑的模樣。

謝向晚若是真鬧將起來,老夫人也好、小齊氏也罷,只能咬着牙忍下來。

謝向晚的聲音不大也不小,至少在院中洒掃的粗使丫鬟們都聽到了。

回到房裡,謝向晚換了身家常的衣裳,來到書房裡繼續抄書。

青羅研磨,暖羅去小廚房收拾茶點果子,妝花、織金等二等丫鬟則在廊下做活。

遠翠苑裡又是一片安靜。

就在這時,外頭有婆子跑進來報信。

青羅接到小丫鬟的回稟,趕忙出來查看,不多時,回到書房,湊到謝向晚的身邊低聲道:“小姐,大奶奶身邊的謝國梁家的來了,這會兒正在寧福堂給少夫人請安。”

青羅嘴裡的‘大奶奶’不是旁人,正是謝向晚的大嫂周氏。

而謝國梁家的本名叫凝碧,是周氏的陪嫁丫鬟,後經周氏做主,將她嫁給了謝向榮身邊的一個小管事謝國梁。

謝國梁是謝家的家生奴,其父母也算是謝家有些頭臉的管事。

現在,謝國梁兩口子都跟着周氏當差,謝國梁去了外頭的鋪子做掌柜,而凝碧在繼續伺候周氏,只是不在內院,而是負責一些迎來送往的差事。

細算起來,謝向晚出嫁也有一個月了,這還是謝家頭一次派人來陸家。

“嗯,我算着家裡也該來人了!”

謝向晚放下毛筆,拿過帕子擦了擦手,起身來到正間。

青羅忙將桌子上東西收拾妥當。

又過了一刻鐘,已做婦人打扮的凝碧笑盈盈的走了進來,進門見了坐在羅漢床上的謝向晚,她趕忙屈膝行禮:“奴婢給大小姐請安!”

謝向晚抬抬手,笑道:“快起來吧,又不是外人,還這麼客氣。青羅,還不扶你凝碧姐姐坐下?”

“哎哎,”青羅和凝碧也是相熟的,聽了謝向晚的話,直接挽住凝碧的胳膊,笑嘻嘻的說道:“謝嫂子好,這些日子不見,謝嫂子愈發富態了。”

一邊說笑,一邊命小丫鬟搬了個鼓墩過來。

凝碧正欲推辭兩句,青羅也乾脆,硬是將她按到了鼓墩上坐下,“好了,大小姐跟前,你還客氣什麼?”

青羅都這麼做了,凝碧不好再推辭,斜簽著坐了。

“父親身體可好?大爺、大奶奶可好?阿安可還聽話?”

謝向晚又讓人給凝碧上了茶,然後才跌聲問道。

凝碧趕忙將茶盞放到一邊,起身躬身回道:“好叫大小姐知道,家裡一切都好。老爺整日帶着二爺去鋪子巡視,大爺每日里都去衙門,休沐的時候便會親自教養大哥兒讀書,大奶奶管着家裡的事……”

絮絮叨叨的將謝家的事說了說。

其實,謝向晚每隔幾日就會跟謝向安飛鴿傳書,家裡的大事小情她都知道。這麼問,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

閑話完了家常,凝碧便說起了今日來的目的:“頭前兒咱們莊子上的果子熟了,什麼蘋果、橘子、石榴、葡萄,竟是比普通的果子早熟了半個月。大奶奶說您最喜歡吃這些新鮮的果子,便打發奴婢送些過來。再者,這些果子雖不值錢,勝在新鮮,又是自家莊子上產的,也比外頭賣的乾淨,大奶奶說,送些給親家,好歹也是咱們的一點子心意。方才奴婢拜見親家少夫人的時候,已經將此事回稟清楚,果子也留下了。”

謝向晚點點頭,周氏想得齊全,也很會做事。

凝碧又道,“還有件事,咱們二小姐的親事定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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