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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桐看着地上的符印,又慢慢地將目光轉回到黃向遠的身上。

“我給過他一次活命的機會。”他這句話卻是對着一旁的羅微盧說的:“可惜他不合作。”

“不、不不……”

羅微盧顯然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扶着牆壁站起來想要阻止,卻已經太遲了。

簡桐已經兩三步走到了湯一朗面前,一手扼住他的脖頸將人按在了洞壁上,緊接着抽出一把短刀,刺入了湯一朗的腹部。

“你難道不知道嗎,符咒只對法術生效。而你最大的作用並不是解開封印,而是帶我們找到這個地方。”

“可是……有地上的法陣,那個東西也跑……跑不出來……”湯一朗痛苦地反駁。

“哼,那就試試看。”

說罷簡桐鬆手,湯一朗立刻後仰跌進了水潭中,並且不斷下沉、下沉,最終消失在了黑暗中。

“動手吧。”簡桐又催促羅微盧:“別讓我說第二遍。”

“你會後悔的。”羅微盧說道:“總有一天你會在最深的地獄裡受盡折磨,難道你還預見不了這一切嗎?”

簡桐沒有再說什麼,他朝着那枚黑色的巨繭走了過去。舉起沾着湯一朗血液的短刀,用力楔入。

伴隨着輕微的噼啪聲響,黑繭逐漸被劃開了一條長長的豁口。一股難以言喻的臭味從豁口中傳了出來,羅微盧掩住口鼻又是咳嗽又是乾嘔,而他體內的蠱蟲更是不約而同地躁動起來。

黑繭里開始流出粘稠的黑色液體,有點像是雞蛋的蛋清。隨着重力的作用,有一大團被“蛋清”包裹着的東西從黑繭里掉在了地面上。

是一個“人”。

那個人足有兩米多高,周身被黑氣包裹着,裹着鱗片,還有一條蜥蜴般的長尾。它似乎沒有性別,當然這也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血紅色的眼睛已經睜開了。

不知什麼時候,羅微盧已經徹底沒了生息。簡桐將他抱在懷裡,看着面前正緩緩站起來的怪物,問道:“怎麼樣?”

怪物張開嘴。甩了兩下紫黑色的舌頭,卻只發出了沙啞破碎的聲響。它表現得遠比外表看上去溫順許多,正側頭打量着簡桐的一舉一動。

就在這個時候,江成路從水潭裡猛地冒了出來。

——

看起來還是遲了一步。

看清楚眼前的情景之後,江成路果斷掉頭,又一個猛子扎進水裡,順便把還在水裡載沉載浮的湯一朗也撈了起來。

他重新返回水潭的入口處,對着等在水面上的白秀麒大喊一聲:“讓開!”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原本清澈的水潭涌動起來,很快就變成了污濁的深黑。緊接着那個破繭而出的怪物就從水裡冒了出來。

“小心!”江成路大聲提醒白秀麒不要靠近:“這就是山洞裡藏着的妖怪!”

這種事根本就用不着你來提醒——白秀麒原本想要這樣大聲地反駁。然而他還沒有張嘴,卻反倒捂着額頭彎下了腰。

已經很多天沒有這種感覺了,腦袋裡好像有小鉤子扒拉着,一點一點將深藏的記憶勾到眼前。

綴滿五彩水晶玻璃的枝形吊燈在頭頂晃啊晃的,從燈光的陰影里徐徐站起來的黑色人影。和眼前這個怪物的身影一點一點重疊了起來。

心臟突然好痛。

白秀麒伸手按住胸口,幾乎失去了行動能力。而就在這個時候,怪物卻朝着他一步一步地走了過去。

“別碰他!”

江成路大喝一聲也快步衝過來,白秀麒終於如夢初醒。他趕緊抬頭,卻發現怪物伸出的指尖距離他僅僅只有十厘米了。

但也是他和怪物之間最近的距離。

在與白秀麒目光相接的一瞬間,怪物不知為什麼停了下來,只是用那雙猩紅色的眼眸靜靜地看着白秀麒。

緊接着江成路就趕到了。使出全力的一擊卻被靈活地閃避。渾身鱗片的怪物發出一聲刺耳的嚎叫,卻並沒有向江成路發起反擊,而是徑直朝着洞口的方向奔去。

糟糕,黃秀綺和李冕還在外頭!

想到這裡,白秀麒和江成路再顧不上抱着羅微盧從水塘里浮出來的簡桐,轉身飛快地跟上了怪物的腳步。他們很快遇上了黃秀綺和李冕。但是怪物卻同樣沒有對他們兩個做出任何反應。

“剛剛那個是什麼東西?!”黃秀綺只是被嚇得不輕:“它一口氣朝着洞口跑去了!”

江成路一聽急着又要去追,卻被白秀麒一把拉住了。

他們就在原地等待,等簡桐不緊不慢地從洞中走了出來,然後質問他:“你究竟想幹什麼?”

“不幹什麼。”簡桐一臉平靜:“我要這船上的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與你們無關。”

“你傷了我們的朋友,這就和我們有關係了。”江成路說道:“你覺得你現在還逃得掉嗎?”

“呵……”簡桐卻笑了起來:“逃得掉怎麼樣。逃不掉又怎麼樣?你以為我會在乎這一點小事?”

居然把自己的生死安危稱作一樁“小事”,白秀麒忍不住在心中咋舌,眼前這個男人不是瘋了就是城府深得可怕,絕對不能等閑視之。

想到這裡,他正想朝江成路使一個眼色,忽然又聽見簡桐開口問:“你們知不知道,那艘是什麼船?”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江成路以同樣的話回敬:“和你又有什麼關係。”

簡桐並沒有理會他,接著說道:“這艘船上,裝着許許多多從全國各地搜刮、搶奪來的古董,用珍寶來形容還不夠準確,應該說,都是法寶。”

“法寶?”

白秀麒的腦海里跳出了對於這個詞語的解釋——具有法力的珍寶,常常為仙家所有。這個解釋的聲音同樣告訴他人間也是有法寶存在的,散落在各處的洞天福地之中。

簡桐的聲音又打斷了他的沉思。

“這麼多的法寶,每一個都有它自己的作用,集合起來發出的強大靈力,不正是每一個修仙的人都夢寐以求的東西嗎?你又何必要問我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可你現在要是被我給殺了,這些法寶對你而言又有什麼意義?”江成路一針見血:“可你明明說自己逃不逃的掉只是一件小事,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或者說……”白秀麒順着他的思維往下想:“你想要這艘船,其實並不是為了你自己,而是讓別人獲得裡面的法寶。”

說到這裡,他的腦袋裡忽然有道亮光一閃:“剛才那個怪物的身體裡面,其實是羅微盧!”

眾人急忙又將目光轉向了洞外。漫天橫飛的豪雨幾乎成了瀑布傾瀉下來,可是那艘鬼船的身影反而顯得更加清晰起來。被羅微盧的意志所操控的怪物在黑夜裡踏浪而行,已經來到了那一群拉縴的人類魂火之間。

有了它的介入,巨船正在迅速地朝着岸邊前進。

“那東西是日軍的最強實驗品。”

簡桐說道:“是用蠱術、天妖的遺骸,還有殘忍卻先進的科技共同製造出來的怪物。若不是當年跟着這艘船一同遭受了重創,恐怕禍患無窮。”

說到這裡,他忽然停下來看了一眼江成路。而江成路也早就陷入了深思之中。

白秀麒不禁義憤填膺:“既然禍患無窮,你還不惜犧牲這麼多人的性命放它出來,你究竟是怎麼想的?!”

簡桐不為所動:“這個世界怎麼樣,與我無關。我也不在乎自己會被你們怎麼樣。只要微盧找到他需要的東西就好,他現在擁有了最強實驗品的軀體,沒有人能夠阻擋他。”

原來這就是簡桐的目的,讓羅微盧一個人登上鬼船再一個人離開?

白秀麒正啞然無語,卻聽見一直沉默着的江成路終於發出了一聲冷笑。

“哼,你以為,就憑你們這點伎倆就制服得了那個怪物?若是天妖這麼沒用,那麼二十多年前,守護這座流離島的鮫人也就不會需要拼上自己的生命才能將它封印……而七十多年前的我,也不會因為精疲力竭,掉在落龍灘上。”

“……七十年前,落龍灘……”

白秀麒猛然想起了這段往事。

這也就是說,當年江成路之所以會出現在海邊,就是因為曾經出海追蹤過這艘日本運輸船的蹤跡。換句話說,這艘船之所以沒有順利抵達日本,而徘徊在海內十洲與現實世界的罅隙之中,也是因為江成路的干預?

還有,那個時候,江成路的掌心裡,還攥着他白秀麒的魂魄……

原先看起來風馬牛不相及的一些事,正在快速地拼合成為一張完整卻又宏大的地圖。白秀麒還沒有來得及緩過勁兒來,忽然就聽見洞穴外的海面上忽然傳來了一陣凄厲的哀鳴。

他循聲眺望,看見那個漆黑的怪物增痛苦地在半空中翻滾着。與此同時,一直被簡桐抱着的羅微盧的軀體,眼耳口鼻中竟然緩緩流下了黑色的液體。

“……!”

簡桐的表情終於不再鎮定,他兩三步跑到洞口向外眺望,卻正好看見那漆黑的怪物摔進海里的瞬間。

“你完全不知道羅微盧需要面對的是一個多麼可怕的對手。”江成路嘆息:“你真以為那個最強的試驗品會乖乖地任你們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