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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了關於刀山火海的介紹,白秀麒掏錢問阿海買了三個座位。兩大一小剛剛落座,開場的鑼鼓就響了起來,緊接着登場的是十來個身穿黑衣的舞龍人。

龍當然是白龍,渾身上下的鱗片銀光閃閃,層層疊疊,因為環境昏暗的緣故,兩隻眼睛裡頭居然還安裝了led燈泡。

“阿江,看,是你的皮哦。”

花陰一邊摳着鼻孔一邊說道,眼前這種程度的表演顯然沒有辦法讓她覺得滿意。

“噓,小聲。”

江成路做了個動作讓她噤聲,卻似乎已經遲了——坐在花陰另一邊的那位男性遊客已經好奇地看了過來。

喲,這廝長得還挺人模狗樣的。

江成路只是在腦袋裡隨便感嘆了一句,而花陰的表現就明顯大不一樣了——她眨了眨眼睛,發出一聲輕笑,右手梳理起自己柔軟的捲髮。

只可惜,鄰座的那個男人卻並沒有注意到她的動作。反倒將目光從她身上越過了,落在江成路的身上。眼神中帶着幾分驚詫,幾分狐疑,剩下的幾分則全是警惕。

這人怎麼一臉欠債還錢的表情啊?

江成路被他看得心裡有點發毛,乾脆主動問了一句:“你好,我們認識嗎?”

“不。”男人卻果斷地搖頭,“不認識。”

這時,聽見他們對話的白秀麒也探身看了過來,正好跟那個男人打了個照面。白秀麒沒什麼特殊反應,倒是那個男人猛地瞪大了眼睛。表情瞬間變得複雜起來。

“你們,也是專門來看祭典的?”男人重新將目光轉回到江成路這邊,主動問道。

江成路倒也沒想隱瞞,直接回答說明天一早就要去瑰火島。

男人又愣了愣。說“這麼巧,我們也是。”

直到他這麼說的時候,江成路才發現原來他身旁的座位上還坐着一個人,始終保持着植物般的絕對安靜。夜晚的沙灘雖然有風。但是沙地仍在釋放着白天積聚的熱力,然而這個人卻裹着一條深色的長毯,乍看之下簡直要溶入到黑夜中去了。

無論如何,既然在茫茫人海中相逢,又有着相同的目標,不寒暄幾句似乎更加怪異。於是江成路和對方簡單地聊了幾句。

男人姓簡,單名一個梧桐的桐字,估計取名的時候是受到了“剪桐封弟”的典故影響。自稱是一名金融自由業者,坐在他身旁的人名叫羅微盧。與簡桐是至交好友。

直到這個時候。江成路才隱約看見了羅微盧的容貌——感覺上是清爽文雅的一個人。氣質類似韋香荼,可是身形體態遠比韋香荼還要羸弱許多,很明顯是有病在身。聽見簡桐介紹自己時。羅微盧也禮貌地點頭問候,目光卻木然而渙散地朝着正前方向。

果然。簡桐接下來的話印證了江成路的猜測——羅微盧是一位盲人,聽說流離島上的溫泉有明目除翳的神奇功效,所以他們才不遠千里跑過來試一試。

兩撥人的對話很快就暫時告了段落,因為龍舞已經接近結束。

銀色的巨龍“游”下海灘,來到人字形長木棚的尾部,作勢準備鑽進木棚子里。

忽然間,長長的龍身分解成為若干小段,銀色的鱗片逆向倒伏,露出黑色的內襯。就這樣,白龍的身軀消失在了海邊的黑暗中,看起來就像是滑進了木棚裡面那樣。

但這還不是最*的部分。

就在巨龍“消失”之後不久,一些明亮的光點突然出現了。那是隱藏在巨龍身體里的led燈光,隨着舞龍者四散奔跑的動作“飄”向遠處,並且最終消失在漆黑的沙灘上。

這一段再現得是什麼過程,顯然不用再多說。白秀麒和江成路愣愣地面面相覷,接着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舞龍表演之後,是上刀山和下火海的演出,果然贏得了觀眾們的一陣陣熱情喝彩。

江成路對這些沒什麼興趣,倒是趁機觀察起了一旁的簡桐和羅微盧兩個人,他發現簡桐全程都在為羅微盧悄聲細語地解說著現在的情況,實在是非常體貼。

下火海的那位終於順利走到了炭火堆的對面,朝着大家展示着毫髮無傷的漆黑腳底板。人群在一陣掌聲過後稍稍安靜了一會兒,主持人趁勢宣布接下來就是村長致辭的環節。

不過,真正走出來講話的人卻不是村長,卻是阿海的爸爸,全村公認口才最好、說法第一的男婦女主任。

誰出面、說什麼話——對於遊客來說當然都是無所謂的,不過村長的缺席已經讓一部分村民開始了竊竊私語。阿海爸爸的講話稿並不長,就在這一片竊竊私語中速戰速決了,最後,他重新將講話稿收進褲袋裡,深吸一口氣,喊出了最重要的那兩個字——

“點火——”

火把被送到了全村最年長的老者手中,他顫顫巍巍地走到了人字形木棚的頭上,吃力地彎下腰,點燃了木架子裡頭的東西。

原來,那是一條用稻草紮成的,淋滿了菜油的草龍。

火光很快沿着油和草混合成的路徑向著海中延伸,人字形的木棚也迅速地被點燃了。只聽見“砰”地一聲巨響,將沙灘上觀禮的人群嚇了一大跳。白秀麒也打了一個激靈,這才意識到原來木棚子里還有煙花和鞭炮。

五顏六色的煙花隨着火焰的到來而被點燃了,海灘的黑夜裡頓時充斥着絢爛的色彩。遊客們從驚恐到了驚喜,情緒也隨之調動到了最高點。

一直等候在邊上的孔明燈小販們開始登場了,兜售着寫有各種吉祥字樣的孔明燈和鮮花。也有更浪漫一些的遊客,已經開始跟着大功放的樂曲聲在沙灘上跳起了舞蹈。

看起來接下去就是自由活動的時間,花陰打了個哈欠說了聲“無聊”,轉頭準備繼續嘗試勾搭簡桐,而就在這個時候,熊熊的火堆中忽然響起了一聲刺耳的尖嘯!

距離火堆最近的貴賓席上的人們首先愣住了,接着回過頭來的是圍着火堆跳舞的人群。眾目睽睽之下,熊熊燃燒的人字形木架發生了一連串的崩塌,緊接着,卻又有什麼東西從低矮的火堆里一點一點地“生長”了出來。

那竟然是一個人。

一個渾身上下着了火的人,痛苦瘋狂地嚎叫着,從祭典的火堆里爬了出來,踉踉蹌蹌地朝着人群走去。

目瞪口呆的人們很快從驚愕中回過神來,一邊驚聲尖叫,一邊四散奔逃,場面一時間大亂。嘉賓席上,盲眼的羅微盧被聲音所迷惑,不安地抬起頭來,簡桐立刻鎮定地按住了他的手,示意他暫時沒有任何的危險。

江成路和白秀麒對視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沒有恐懼。下一秒鐘,江成路已經大踏步地朝着活人走去,而白秀麒則看住花陰,不讓她輕舉妄動。

烈焰熊熊,那個人已經沒有辦法繼續站在沙灘上了。江成路快步來到他的面前,卻並沒有伸手去嘗試烈焰的溫度,隨着他的到來,不遠處的海水忽然發出漲潮的咆哮聲,一個接着一個的浪頭拍擊在岸邊的礁石上,飛濺的水沫如同陣陣急雨灑向熊熊的烈焰。

火焰很快就熄滅了,裸露出焦黑的人形,一動不動地伏趴在沙灘上。

這個時候,遠處也傳來了救護車的警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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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草龍燒出了一個大活人——這個荒誕卻又恐怖的事很快傳播開去,多方的證詞和推測互相排除或者印證,有些真相很快就開始浮出水面。

被害人就是在祭典開始之前不知所蹤的落龍村村長。他被人用藥物麻醉了之後丟進木棚子里,點火的時候才悚然醒過來,慘叫着、掙扎着,接着就有了海灘上那駭人的一幕。

當地局顯然對這件事非常重視,一口氣趕來了七八輛警車。驚恐莫名的人群被有秩序地進行了引導和疏散,而一些目擊者和關鍵人士則被留下來問詢。

下午負責看守木頭堆的阿海,和他的父親也在被問詢之列,老闆娘擔心老公兒子自然也沒有走開。江成路三人留着也沒事可做,於是打道回客棧,卻意外地發現原來簡桐和羅微盧也住在阿海家。

回到客棧之後,花陰迫不及待地向兄長詳細描述了海灘上發生的兇案。與此同時,社交網站上有關的照片和消息已經開始了漫天飛舞。

“當地媒體說村長已經被送到醫院,正在全力組織搶救。”

白秀麒首先刷出了一條消息:“全身80%面積被燒傷,就算挺過了最初的搶救期,後續感染併發症恐怕也不容樂觀。”

“但是至少有可能從他嘴裡知道兇手是誰。”江成路進一步推斷:“你們不覺得這一點很值得玩味嗎?”

“是啊。”白秀麒點了點頭:“如果只是為了殺人,把屍體綁住大石頭丟進海里就可以。再不濟,殺死之後放進木堆里,一樣可以無聲無息地焚燒掉。為什麼偏偏要用藥物迷暈了,還給村長留下一個活命的機會?”

“為了,為了讓來參加祭典的人,都看見這毛骨悚然的一幕。”

一直都坐在遠處的商斗星,冷不防地來了這麼一句。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