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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蕩蕩的屋前,猴子孤零零地站着。

回首望向劉彥昌所在的屋子,抬腿想朝那屋子走去,卻又頓住了。

這一刻,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有一種迷失感。

地藏王出現在這裡,還有必要查看劉彥昌的記憶嗎?即便看到了什麼,他又怎麼知道是真是假呢?

抬頭仰望天空淡淡嘆了口氣,猴子一臉的茫然。

他不懂地藏王出這兩次手究竟是為了什麼,但他知道,如果地藏王能出手,自己的師傅,肯定也是能出手的。

如果劉彥昌的記憶可以是假的,斜月三星洞里沉香的記憶,也可以是假的。

最終的答案,只會在楊嬋那裡。

想到這兒,他忽然笑了出來,苦笑。

無論是須菩提、老君,還是地藏王,這些個人所說的話,他一句都不想信。但他此刻卻又忍不住信了地藏王最後的那句話。

“其實,什麼,都有可能是假的。什麼,也都有可能是真的。關鍵是你信什麼,又不信什麼……否則,等您把一切都弄得清清楚楚,自己的心,卻再也不清明了。”

是啊,兜兜轉轉地,所有的一切都可能是假的。猴子不願意去相信沉香就是楊嬋的孩子,卻又忍不住去想。

此時此刻,他唯一不會動搖的,就只剩下相信楊嬋絕不會騙自己了吧。

那個高傲的女人。不屑於騙自己。只要走到她面前,自己就能知道一切的真相。

他扭頭望向了華山的方向。

可是,自己真的要這個時候去見她嗎?

見了她。第一句話說什麼呢?

地藏王已經出手,這說明通過避而不見保護楊嬋已經不可行了。只要有必要,有理由,佛門會毫不猶豫地將她捲入。

可是……自己就這樣去見她嗎?

跨別六百多年的光陰,猴子很想很想,很想見了面,第一句話跟她說:“我已經把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把該斬斷的都斬斷了。從今往後,都不會再離開。”

可是。如果此刻過去,他只能問她:“沉香的母親到底是誰?”

他問不出口,這時候的他,一個在婚禮上為了另一個女人跑掉的新郎。也還沒有資格去質問什麼。

小小的庭院中,猴子就這麼獃獃地站着,望着華山的方向,猶豫着。

一片楓葉從枝椏上悄無聲息地脫落。

……

車遲國。

廣場中,一個又一個僧人在烈日的暴晒下昏厥了過去。每有一個人倒下,都必會掀起一陣騷動。

在這種時候中暑倒下,幾乎就等同於死亡。這已經是所有人的共識了。

漸漸地,恐懼的種子已經在僧人們的心裡發了芽。

這一切,玄奘都看在眼裡。

“就不能變點水嗎?”

“能。”天蓬想也不想地答道:“但是變的飯食無論吃多少也解不了餓。變的水,自然也解不了渴。到頭來,不過幻覺罷了。”

“那該怎麼辦?”

天蓬朝着遠處一排排的箭矢掃了一眼。低聲道:“大聖爺不在,若想救他們,唯一的辦法,就是我們帶着你強行突圍。這些人明顯是衝著我們來的。我們不在了,他們也就沒有了價值。如此一來,雖說不能保證安全。但起碼……是一個希望。”

玄奘微微怔住了。

年輕,習過武。這讓他的體魄比一般僧人強健不少。但,也不過是在凡人的範疇里罷了。此時此刻,其實他的狀況也好不了多少。

如果他也中暑倒下的話,天蓬該是會毫不猶豫地背起他突圍吧。屆時,這廣場之中,必然又是血流成河。

淡淡看了玄奘一眼,天蓬接著說道:“當然,我們要突圍,死傷是難免的。至於什麼擒賊先擒王的事情就算了吧,真正的主使者至今都沒露面,一旦我們離開你身邊。反倒有可能讓你身陷險境。”

望着不遠處一張張近乎虛脫而又充滿敵意的臉,玄奘猶豫了。

普渡之道,在於救眾生脫離苦海。可是,即便為了救人,他又有權力替他們選擇生死呢?

微微低着頭,玄奘一動不動的坐着。

夕陽西下。

正當眾僧奄奄一息之時,幾個士兵推着一輛裝滿水的木頭車走了過來。

頓時,整個廣場都沸騰了。

那一個個的僧人你推我擠,趴在被曬得滾燙的鐵鏈上,朝着木車伸出了手去。

“給我水!給我口水喝!”

“有救了!有救了!”

鐵鏈的“叮噹”聲傳遍了廣場。

一雙雙**的眼睛瞪得猶如銅鈴那麼大。

望見那木車沿途灑下的水漬,一直站在外圍的大鬍子將領頓時愣了一下。

還沒等他邁開腳步前去阻止,一個面容消瘦的文將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

“這是國師的命令。”

大鬍子一臉的錯愕:“為什麼?”

那文將回頭看了一眼廣場中沸騰的僧人,道:“沒飯吃多少還能堅持幾日,若是沒水喝……頂多也就三兩天的光景。這些人活着才有用,若是死了,你們擋得住那幾個人?”

說著,那文將朝着天蓬等人的方向使了個眼色。

大鬍子頓時醒悟了過來,連連點頭:“那,國師可還有其他的命令?”

“等。”文將拔開自己的水囊猛飲了一口,低聲道:“等到那關鍵的人不行了,自然就有破綻了。”

“卑職明白!”

……

一雙雙的手隔着鐵鏈。如同鳥巢里嗷嗷待哺的雛鳥一般伸了出去。

推着木車,幾個士兵用一個個的竹筒裝了水朝裡面遞,迅速激起了一片哄搶。

僧人們很快發現每一個竹筒中都只裝着不到三分之一的水。甚至都不夠一個人解渴,而那車上的竹筒僅有數百個,這裡有上千的僧人,士兵又不肯給回遞的竹筒再次裝上水……

很明顯地,他們並不想讓每一個人都喝上這其實並不多的水。

這一下子,哄搶更加嚴重了,為了擠一個位置。他們甚至打得頭破血流。

紛紛擾擾之中,一個年幼的小和尚撿起被打落地上的竹筒。匆匆跑到自己已經暈厥的師傅身旁。還沒等他擰開,一雙大手已經將竹筒從他手中奪了去。

“都要死的人了,還把水給他作甚?”那大個子惡狠狠地看了小和尚一眼,伸手就要去拔開竹筒。

那小和尚急得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卻也無計可施,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大個子拔開竹筒的蓋子,將竹筒的口往自己的嘴邊湊了過去。

正當此時,捲簾忽然從身後重重推了大個子一把將他整個掀翻在地,脫手而出的竹筒被捲簾穩穩地接住了。

緊接着,捲簾伸手一吸,灑了出去的水也被全部吸回了竹筒之中。

“你想幹什麼?”那大個子慌忙從地上爬了起來,驚恐地看着捲簾。

捲簾一言不發地將竹筒的蓋子蓋好,伸手遞給了身後的玄奘。玄奘又轉交給了小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