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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緩緩起行,這一次由莫顏趕車,青隱同玄上走在兩旁護衛。

馬車內蕭北情抬手觸上慎君夷的肩,慎君夷欲拒絕,蕭北情微微使了點力,慎君夷便任由他。

三道傷口中有一道無比猙獰,蕭北情看着慎君夷身上斑駁的血跡,只覺心中一疼,自己的手在忍不住輕輕顫抖。

蕭北情輕輕解開慎君夷的外衫,隨後為他除去中衣,衣服黏住了傷口,蕭北情下手更輕,道:“你忍着點。”

慎君夷點頭,蕭北情將慎君夷的上衣層層解開,慎君夷身上所有的傷口暴露無疑。

慎君夷只覺蕭北情看着他久久沒有動靜,他側過臉看向蕭北情。

“陛下,是不是嚇着你了,讓莫顏來吧。”慎君夷道。

蕭北情忍住眼中的淚,哽咽道:“這就是你瞞住朕的傷嗎?”

沉默半晌後,慎君夷道:“陛下,這傷早已經結疤了。”

“可是它又裂開了。”蕭北情道。

“上點葯,就會好的。”慎君夷拿過一旁的葯,欲將它撒在傷口上,蕭北情伸手奪過,道:“朕來。”

蕭北情為慎君夷上完葯後,拿起乾淨的繃帶,從他身後環繞,纏緊繃帶。

先前的衣服已經不能穿了,蕭北情為慎君夷換上乾淨的衣服。

蕭北情做完一切,車內頓時安靜下來。

許久後,蕭北情道:“朕知道你瞞着朕是為朕好,可是你不該明知身上的傷未痊癒卻不告訴朕,若朕知你受了如此重的傷,就算朕被他們抓住,朕也不會讓你為朕再受一次傷。”

“陛下……”

慎君夷待要說,蕭北情打斷道:“朕不要聽你說什麼大道理,朕的安全重要,難道你的安全就不重要嗎?”

慎君夷無奈地看着情緒激動的蕭北情,他何嘗不明白蕭北情有多在意他,正因為這樣,他更惱恨自己如今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更遑論讓蕭北情免遭暗中勢力的傷害。

“陛下,你就別再生臣的氣了,臣現在可是傷患,傷患要保持心情平和才好得快。”慎君夷湊近蕭北情哄道。

蕭北情別過頭,“你就該病那麼十天半個月起不來,好讓你長長記性。”

“陛下,臣可是您新收的男寵,病那麼久,如何伺候陛下?”慎君夷戲謔道。

蕭北情冷着的臉終於破功了,他將頭埋進慎君夷的懷中,使勁兒捶了錘慎君夷的胸膛,恨恨道:“朕總有一天要降服你這個妖孽!”

慎君夷失笑,將蕭北情往懷中再摟近幾分,低聲道:“臣困了,就睡一會兒,陛下改日再來同臣算賬吧。”

蕭北情這才鬆懈下所有心神,靠在慎君夷的懷中,同他一起睡了過去。

直到莫顏停車,玄上在車外喊陛下王爺,蕭北情才醒了過來。

蕭北情醒來,見慎君夷早已經醒了正看着他。

“我們到哪裡了?”蕭北情道。

“我們繞了半日的路,現下離王城還有二十里。”慎君夷道,“陛下下車透個風吧。”

“嗯。”蕭北情從慎君夷懷中起身下車。

這一次馬車停在了一個河邊。

風從河面吹過,才睡醒的蕭北情感覺到了一絲涼意。

慎君夷將自己的外衫搭在了他的身上。

蕭北情的心中湧起一絲甜意,他擁緊衣衫,嘴上卻揶揄道:“離王你定是不怕冷的,朕就卻之不恭了。”

慎君夷的嘴角噙滿了笑意,陪着蕭北情一起看河邊景色。

河岸邊有一簇金黃的野菊花,繁盛奪目,蕭北情走過去蹲下身注視着花瓣。

花瓣上有小蟲在飛,蕭北情探手,那蟲便飛走。

慎君夷走到蕭北情身旁道:“陛下可是喜歡這野菊?”

蕭北情還未答,慎君夷便續道:“臣的母親很喜歡野菊,她每每帶臣出去,看到路邊的野菊就會采來做花環戴在頭上。”

“臣的母親是一個愛花的人,無論是野花還是名貴的花她都喜歡,但她最愛的花是辛夷花,所以臣的字里便帶了一個夷字。”慎君夷想起往昔的日子,唇邊的笑意更深,“她若還在,見到陛下,肯定會給陛下送一個她親手做的花環。”

“這還是你頭一次對朕說起你的母親。”蕭北情道。

“只可惜臣的母親去了很多年了,陛下沒有機會見到她,但臣相信,她一定會喜歡陛下的。”慎君夷道。

“你是說,她會喜歡朕同你在一起嗎?”蕭北情道。

慎君夷一笑,道:“陛下,臣給你做一個花環。”

慎君夷挑選開得最盛的花枝,將它們交錯扭在一起,圈成一個圈,很快一個花環便做出來了。

空氣里散發著濃濃的花香,蕭北情低頭,慎君夷將花環戴在他的頭上。

蕭北情臨水一笑,道:“好看,朕喜歡,朕也要給你戴一個。”

慎君夷聽蕭北情要給他一個大男人戴花環,連忙退後道:“臣就算了,陛下戴就可以了。”

“朕不幹,朕就要給你戴。”蕭北情起身,將頭上花環摘下,追着慎君夷要給他戴上去。

青隱看着陛下同王爺兩個大男人鬧得如此歡快,心中湧現出一股無比怪異的感覺,起初是因為性取向不同引起的不適感,再然後他越看越覺得,陛下很像一個女人。

於是青隱扯了扯一旁玄上的衣服道:“你覺不覺得陛下真的很像一個女人啊?”

玄上作為慎君夷的下屬,就算窺得主人天大的隱秘,秉承着職業操守,不會向外吐露半字,於是他淡淡道:“陛下只是太瘦了,你見過哪個女人像陛下這樣手握一國江山,掌天下權柄的?”

青隱想了想,還真是沒有,之前西川公主蕭舜登基,也不過短短時日,微不足道,而鄰國更是無此先例,於是他讚歎道:“陛下嬌小如女人的身軀,竟能撐起一國黎民,還能將你們王爺這樣英俊不凡的真男人虜獲,實在是讓我等佩服。”

玄上心想,我們王爺那是寵溺陛下,甘心被俘虜,可不是陛下魅力無邊……

莫顏聽着這兩個男人的對話,心中一陣無語,想着若有朝一日陛下的女子之身大白於天下,得會驚掉多少人的下巴。

蕭北情追了半晌,仍然沒有追到慎君夷,於是他坐在河邊一塊石上道:“不行了,朕不來了,慎君夷你給朕過來,自己把腦袋伸過來戴上。”

慎君夷聞言發出了一聲低低的笑聲,他逗弄了蕭北情半晌,總在蕭北情以為追不到他時放慢速度,讓蕭北情繼續追,在蕭北情以為要追上他時又加快速度,叫蕭北情追了這麼久就是無法得逞。

“陛下,臣就在這裡,不走了,陛下還過來嗎?”慎君夷語帶捉弄道。

“不來了不來了,”蕭北情搖頭,“慎君夷你就是在尋朕開心。”

此刻莫顏喊道:“陛下,王爺,可以用膳了。”

蕭北情聞言,捂着自己的肚子道:“朕的確是餓了,走吧,我們過去。”

蕭北情站了起來,慎君夷笑着看着他,本是要走過去將他接過來,卻見一道暗影出現在蕭北情身後的水中,慎君夷大驚,道:“陛下,危險,快過來!”

蕭北情聽見了身後人躍出水面的聲音,不回頭直接往慎君夷的方向跑。

慎君夷以腳勾起地上一塊石子,運力便向那自水中出來偷襲的黑衣人擲去。

黑衣人被砸中了臉,感覺到疼,他捂住臉腳步一滯,便讓蕭北情跑出了攻擊範圍。

慎君夷本欲同玄上等人會合,發現玄上等人身後也突然出現一批黑衣人,慎君夷拉着蕭北情的手沿河奔逃,卻從河中再次躍出幾個黑衣人。

黑衣人擋住了前後方的去路,慎君夷緊握住蕭北情的手道:“別怕。”

哪怕明知勝算渺茫,蕭北情仍然感覺到了心安,攜手一生,風雨無懼,就算朝生暮死,人生短促,也無憾了。

***

百里莫渝吸取了上一次屢次同蕭北情等人錯過的教訓,在到了驛站傳告的蕭北情等人的大致位置後,派出了多個隊伍找尋,他自己也帶了三個人往一條小道而去。

幾人分別查找馬車的痕迹,片刻後有人回稟道前方有一輛馬車。

百里莫渝走到那輛馬車旁邊,馬車停在路旁,可是車上卻沒有人。

百里莫渝立即勘察現場,發現不遠處的樹枝有被刀劍砍過的痕迹。

百里莫渝還在葉子上發現了血跡。

百里莫渝感覺心中一陣發涼,他又回到車旁,在車內發現了宮內專用的一種用以驗毒的銀碗,百里莫渝確定了這馬車就是蕭北情等人所乘坐的那輛車。

很顯然,他們出事了。

百里莫渝強壓住自己心中慌亂如麻的情緒,下令道:“調集人手,將這一帶附近全部搜索一遍,一寸都不要放過!”

屬下領命而去,百里莫渝繼續找尋蛛絲馬跡,在附近的河邊又發現了一些血跡,他順着血跡往河的下游尋去。

時間一分一分過去,過了兩炷香,百里莫渝仍然沒有找到人。

他不禁焦躁起來,而此刻天色忽暗,烏雲聚集,一場大雨從天而降,沖刷掉了所有的痕迹。

雨水打在百里莫渝的身上,叫他也感到了一種冷徹骨髓的寒意,他不敢想蕭北情等人是否還活着,他只能順着河再往下尋。

大雨不停,河水變得越發渾濁,水一點一點上漲,淹沒掉沿岸原本能踩踏的沙地,百里莫渝唯有撤回到山道,心中越發絕望。

在這樣惡劣的天氣下,他只能希冀蕭北情等人早已經脫離了危險。

百里莫渝接受了下屬遞過來的箬笠和蓑衣,吩咐道:“繼續找。”

眾人冒雨繼續找尋,雨隨後漸小,百里莫渝看到了遠方升起的一陣炊煙。

百里莫渝心中驚喜,有人住,說不定蕭北情他們被救下了呢?

百里莫渝等人往那山中民居走去。

“有人嗎?”下屬去敲門詢問。

片刻後有一個女子開了門。

女子戴頭巾,着翠色衣裙,一副村姑模樣。

那女子疑惑道:“你們是什麼人?”

百里莫渝道:“打擾了姑娘,我等路過此地,想問一下姑娘有沒有見到過有什麼陌生人來此地?”

那女子沉吟一下道:“有。”

百里莫渝欣喜道:“姑娘見他們往何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