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十八年前,沈言所忠的帝王蕭肅被他的結義兄弟蕭澤謀朝篡位,沈言心中對蕭澤懷有怨懟,不願為他做事,辭官遠走四方。

而命運弄人,十年後蕭澤後人竟然陰差陽錯成為了沈言的徒弟。

遠天雲層越積越厚,電閃雷鳴,狂風大作,拍打得窗欞咯吱巨響。

沈言剛關上窗,便有傾盆大雨從遠天遮天蓋地席捲而來。

他不放心便去看了下正在午睡的顧初離。

而此刻的顧初離深陷重重夢魘之中。

“殿下,您不可以回宮。”

“為什麼不能,我要見父皇母后,你叫母后出來見我!”

“殿下,您回去吧,您在外好生歷練,時間到了,娘娘自會派人來接您的。”

“不,我不走,我要回宮,我要見父皇母后……”

任蕭北情如何嘶喊,仍然沒能打動僕從,讓他們帶自己回到宮中。

這是蕭北情的舅母死後那一年,蕭北情企圖回到皇宮被拒,此後蕭北情出兗州刺史府,在外流浪一年,嘗盡人生百態。蕭北情失蹤,杜尋並不上報,任由蕭北情在外自生自滅。

蕭北情以顧初離的身份拜得沈言為師。

從七歲到十一歲,已然四年。

因為這一場夢魘,蕭北情在夢中叫出了父皇母后,也暴露了他的身份。

蕭北情從未想過,如此疼愛他的師父竟有一日會對他冷眼相待,目光比攔住他回王城的那些人更冷。

“你走吧,你我師徒緣分已盡,日後不要同人說你是我沈言的徒弟。”沈言的語氣很冷,冷若冰川。

“師父,離兒真的不是有意騙您,請您原諒我。”蕭北情將頭磕在冷冰冰的地上,一遍又一遍求得沈言的諒解。

可過去的鮮血淋漓似在眼前重演,蕭北情就好像那執刀的劊子手,沈言收蕭澤後人為徒,違背初衷,他深感對不起先皇,冷下心腸將蕭北情逐出師門。

“我沒有如此尊貴的徒弟,大皇子殿下,您走吧。”沈言狠心將蕭北情關到了門外。

蕭北情在外哭求了許久,都沒能讓沈言回心轉意。

“父皇母后他們不要我,師父也不要我了,我還有哪裡可以去?”

“我生來就沒有人愛,如此還有什麼意義?”

蕭北情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他想他這麼多年的人生其實真的如同一場笑話。

明明是女子,卻要被母后安一個不能暴露的男子的身份,可他作為有夏王朝唯一的皇子,卻不能回到宮中。

舅母已死,舅舅也恨他至深,雖然蕭北情不明白他的舅舅為何要將上一輩的恩怨強加到他的身上,但是連母后都不愛自己,又如何能奢求別人?

原本以為師父會是自己此生最大的避風港,卻連唯一的溫暖也要被收回,既然都沒有人關心自己了,又何必憑他們的心意而活?

蕭北情找了個客棧,睡了七天七夜,什麼都不想,當他再次走出房門時,他已然覆上面紗,裝扮成醜女。

蕭北情很少穿女子的衣着,由始至終他就只穿過一次女子的衣着,那就是同百里莫渝初遇的那兩日。

如今重拾女裝走出去,蕭北情為的只是一種反抗,反抗他的命運。

當他覆上面紗,穿上女子衣着,這世上便沒有任何人能認得他,他便不用再顧及身份,只為自己而活。

但是蕭北情卻忽略了人性,當他一個弱女子獨身走在街頭時,比他男子之身四處漂泊更為不易。

十一歲的蕭北情比同齡的女子顯得更高一點,面紗為他增添了一種別樣風情。

不過片刻,便有一群混混盯上了他。

手腕倏地一疼,蕭北情被一個相貌醜惡的男人抓住,一旁另有五人圍住了他。

“你們幹什麼?”蕭北情掙扎着抽出手,卻反而被那男人束縛了雙手。

“小娘子,你為何要戴着面紗,可是長得太美,怕人瞧見了?”男人髒兮兮的手觸向蕭北情的臉,蕭北情扭頭躲過,然而四周響起更大的笑聲。

“哈哈哈,還是個有脾氣的,老子就喜歡這口。”

蕭北情在這樣一群地痞混混不懷好意的目光下,感覺胃液一陣抽搐,幾欲作嘔,他無比厭惡地蹙起了眉頭。

“不如把這面紗摘了,讓哥幾個好好看看,看你這姿色到底配不配得上我們大哥?”一旁圍着的人道。

蕭北情踩了抓自己手的男人一腳,在他吃痛時藉機抽出了手,冷道:“你們最好給我滾,不然我讓你們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喲,脾氣這麼大,”男人的面色突然陰狠,“老子就看看你要如何讓我們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一群人凶相畢露,已然將蕭北情當作了囊中之物。

周圍的人看這架勢一下子跑得沒影,蕭北情不由得心生起一種無望來。

惡棍流氓當街調戲弱女子,卻無人敢出手相幫,這世道如何是他想要相護的?

無人能護他這個流落在外的皇子,他又憑何在外歷練八年乃至更久的歲月去回護他們?

在蕭北情對這個世界失望之時卻有一人救他於危險之中。

只聽一聲刺耳的痛呼,那個年輕公子一出手便將伸向蕭北情的魔爪扭折,隨後那混混頭子被狠狠地摔在地上,撞倒了另外幾個來抓蕭北情的人。

蕭北情獃獃地看着那人,他是如此的耀眼,彷彿這世間只剩下了他一人。

“姑娘,你沒事吧?”低沉清雅的聲音響起,蕭北情這才回過神來。

“沒,沒事,你把他們都打跑了呀,你太厲害了,多謝你呀,你叫什麼名字?”蕭北情道。

“舉手之勞而已,姑娘不必掛在心上,在下還要趕路,就不送姑娘了,姑娘快些回家吧。”那公子想了想又道,“方才那些人已經被我打得狠了,想來一時半會兒不敢再來找姑娘麻煩了,但姑娘日後一定要小心,出行記得多帶些僕從。”

蕭北情見那公子與他錯過身,往身後的馬車走去,對車夫道:“江童,我們走。”

正是自我放逐離開南詔來到有夏的慎君夷。

慎君夷對蕭北情回頭一笑,便進了馬車。

車簾已經擋住了視線,蕭北情怔怔地看着馬車從自己身旁緩緩駛走。

馬車速度本已平穩,慎君夷卻感覺馬車突然一頓,然後便看到方才那覆面紗的女子掀開車簾入了馬車。

對於這個不請自來跳上馬車的女子,趕車的江童傻眼了,慎君夷更是一時怔住。

慎君夷還來不及開口,便見那女子已然坐在了自己身旁,同江童道:“出發了!”

蕭北情望着呆愣的慎君夷,眉眼裡全是遮不住的笑意,他自顧自高興道:“我叫顧初離,從今以後就是公子你的跟班,端茶倒水洗衣做飯伺候筆墨,什麼都難不倒我,嗯我就是不會趕車,所以趕車的活還是他做。”

蕭北情伸手向外指着江童,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慎君夷笑。

慎君夷被蕭北情這一系列操作給整懵了,他不過路見不平順手救了一個人,怎麼轉眼就多了一個跟班?

“姑娘,在下救你並非圖姑娘你的回報,姑娘你還是快些回家吧,不然你家人找不到你會着急的。”慎君夷勸道。

“公子可是嫌棄初離是一個醜女,所以不願意將初離帶在身旁?”蕭北情做出一副傷心自卑的樣子道。

慎君夷見人家都快哭了,連忙解釋道:“不是這樣的姑娘,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姑娘美醜與否真的沒有關係,在下救姑娘實乃順手而為,姑娘真的不必如此。”

“公子若不嫌棄,怎就不能收我做跟班?公子方才也瞧見了,我獨身一人,免不了遭壞人盯上,若能與公子同行,初離也就不用再擔心落入混混手中被人凌辱了。”蕭北情道。

慎君夷聽出了關鍵,道:“姑娘為何獨身一人,你的家人呢?”

“我的家人將我拋棄,若公子再不肯留我,初離就真的無處可去了,還請公子不要趕我走。”蕭北情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慎君夷最見不得女子在他面前哭,他連忙拿出懷中手帕,遞給蕭北情道:“姑娘別傷心,這世上沒有什麼事是過不去的,姑娘要相信自己,哪怕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

蕭北情遲疑地接過手帕,淺藍色的帕子上只有一朵辛夷花。

但蕭北情聽出慎君夷方才所言雖然是在安慰,也是一種拒絕。

蕭北情原本是很怕被拒絕的人,可這一次他突然下定決心死賴着慎君夷不走。

既然所有人都拋棄他,那麼再被拋棄一次讓自己對這個世界徹底失望也無不可。

反正他已無處可去了啊。

“公子,請你收下我吧,若公子能給初離一個安身之處,初離願用一生報答公子。”蕭北情道。

慎君夷本也是離了故土四處漂泊之人,明白孤苦無依的感覺是怎樣的,他不禁對蕭北情產生了一絲同情。

若那時慎君夷能毫不猶豫地將蕭北情趕走,這一切都會不一樣,就是這份惻隱之心,招引了他漫漫餘生同有夏王朝斷不清的牽扯。

“姑娘既無處可去,便暫且與我等同行,待日後有了去處,姑娘可自行離開。”慎君夷道。

蕭北情見慎君夷應了,心裡一下子就安定下來,高興道:“公子,我們現在要去何方?”

“去買一座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