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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滔顯然是多慮了。

他把所見所聞複述給吳金貴之後,吳金貴雖然面色難看,卻還是說了聲:“請他進來!”

這一個‘請’字,便讓韓滔心裡犯起了嘀咕,難道說門外這個讓姐姐守了寡,又壞了姐姐清白的傢伙,真要做自己的新姐夫了?

於是再從書房出來的時候,他的態度便也放軟了幾分。

武凱現在可沒時間關注這些瑣事,深吸了一口氣,邁步走進了吳金貴的書房,二話不說先深施了一禮,朗聲道:“小婿武凱,見過岳父大人!”

“哼!”

見他進門就厚顏無恥的自稱‘小婿’,吳金貴重重的冷哼了一聲,卻沒有立刻發作——這武大若是沒什麼準備,如何敢單槍匹馬闖入城中?至少在弄清楚武凱的底牌之前,吳金貴是不會貿然翻臉的。

他捻着唇邊的鬍鬚冷笑道:“好個武凱,我沒去陽谷拿你,你倒還找上門來了!說,你打着本官的名義潛入東平府,到底意欲何為?!”

武凱挺直了腰板,毫不避諱的和吳金貴四目相對,只見這位都監大人長得甚是粗豪,虎背熊腰、寬肩闊面,大環眼、獅子鼻、掃帚眉,一臉的絡腮鬍子根根直立,便如同生了無數的鋼針一般。

幸虧吳月娘除了身高之外,並沒有遺傳其它地方,否則武凱還真‘不忍心’下手了。

武凱一邊胡思亂想着,一邊咧嘴笑道:“不知岳父大人,可曾聽說陽谷最近發生的大事?”

他竟是為這事來的?

吳金貴微微皺了皺眉,雖然眼前這人就如傳言一般其貌不揚,可他卻絕不會因此小看了武凱。

能用邪門法術殺人倒也沒什麼,難的是事後武凱非但沒有逃竄,反而搞出了活佛轉世的把戲,硬是讓一城的百姓篤信不疑,這可不是普通妖人匪類能夠做到的。

“哼!”

吳金貴還在猜測武凱的來意,一旁的百勝將韓滔卻已按捺不住,扶着腰間的短刀呵斥道:“還敢說呢,不就是你這廝和梁山賊裡應外合,獻了陽谷城嗎?!”

和梁山賊裡應外合?

武凱微微一愣,不過馬上想到這應該是吳用的手筆,他最愛用這種手段把不肯入伙的人逼上梁山,和宋江那句‘念其是條好漢’簡直配合的天衣無縫!

想不到自己竟也體驗了一把‘好漢’的待遇。

武凱哭笑不得同時,也是暗自捏了一把冷汗。

幸虧他唯恐耽擱的久了,這‘懷孕’的真相會曝光,所以稍作收拾準備,便啟程趕到了東平府——不然這謠言若是被當了真,他怕是再也沒有洗白的機會了。

“二郎何出此言?”

收拾了腦子裡那紛亂的念頭,武凱故作驚訝的叫了起來:“明明是我帶人打退了梁山賊寇,救了一城的百姓,為何在你嘴裡卻變成……”

“好了!”

吳金貴卻不想聽他辯解這個,沉聲道:“先說說你來見我的目的——總不會是想在本官面前誇功吧?!”

“小婿這次來,主要是有兩件事要向岳父大人稟報,這一嘛……”說著,武凱忽然咧開大嘴,滿面喜色的拱手道:“是想恭喜岳父大人,馬上就要做外公了!”

“什麼?!”

這下吳金貴可綳不住勁了,失態的站起來,險些打翻了桌上新換的硯台。

“小婿是說。”武凱一臉幸福的‘憨笑’道:“月娘已經懷了我的骨肉!”

“你……你你你……”

吳金貴瞪大了牛眼,顫巍巍的指着,卻武凱半響說不出話來——怪不這黑廝敢讓自家女兒離開身邊呢,感情竟有這等殺手鐧!

吳月娘一直以來的心結,他這個當父親的自然也曉得,所以很快猜出,武凱大概是藉此良機,用甜言蜜語蠱惑了吳月娘,才使得她心甘情願陪着武凱回來省親。

只是……

啪~!

吳金貴狠狠在書案上拍了一巴掌,橫眉冷目的呵斥道:“大膽武凱,你莫非想用此事威脅本官不成?!”

說話間,他臉上隱隱已經騰起了層層煞氣——若是武凱真想用一個未成形的嬰兒來拿捏他吳金貴,那就太天真了!

“岳父大人說笑了,小婿是特地來報喜的,又何談威脅二字?”

武凱依舊笑吟吟的,在吳金貴警惕的注視下,緩緩的從袖子里抽出一紙公文,恭敬的送到了書案,然後又退了幾步,示意道:“岳父大人且先看看上面寫的什麼。”

見那分明就是官府常用的告示,吳金貴狐疑的打量了武凱一眼,這才拿起告示,從頭細看起來。

這一看之下,吳金貴卻是又驚又怒,雙手顫了幾顫,終於忍不住一把將告示扯碎,怒吼道:“直娘賊,安敢如此欺我!”

倉啷~

只聽一聲金鐵交鳴,卻是百勝將韓滔把單刀抽出來擎在了手中,刀尖對準武凱,殺氣騰騰的道:“姑丈且先退後,容小侄將此賊擒下,交於姑丈發……”

“擒個屁!你給我退下!”

吳金貴卻毫不猶豫的將其喝退,在韓滔莫名其妙的目光中,將那稀爛的告示沖武凱揚了揚,咬牙道:“這張告示……”

“自然是李知縣貼的,您那天前腳剛走,他就滿大街張貼告示,然後帶着縣裡大小官吏、衙役兵丁揚長而去。”武凱聳了聳肩:“事實上這半個多月里,城中一直都處於無政府狀態,不然的話,陽谷城又怎麼會輕易就被賊人攻破?”

那張告示,正是當初李達天‘北上抗賊’時發布的,而讓吳金貴如此憤怒的,則是上面那刺眼的‘奉吳都監之命’幾個大字。

棄城而逃,致使縣城落於賊手,還被燒了府衙、搶了官倉,這絕對是其罪當誅!

所以李達天現在唯一的生路,便是以這張告示為憑證,咬定自己出城是奉了吳金貴的命令——只是這樣一來,罪責倒有大半會落在吳金貴頭上,他又怎麼能不怒?

不過更讓吳金貴憤怒的,卻是這種推脫責任的做法,極有可能會成功!

畢竟這大宋是文人的天下,除了少數簡在帝心的主兒,哪個武將沒被文官欺辱過?!

吳金貴來回在書案後走了幾圈,猛地又停了下來,盯着武凱惡狠狠的質問道:“你拿這東西過來,到底是什麼意思?!”

“岳父大人何出此問?”

武凱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一臉無辜的道:“我自然是來提醒岳父大人早做打算,免得被小人所愛害。”

“哼!”

一聽這話,吳金貴反倒沒那麼心急了,沉着臉坐回了椅子上,把玩着一隻狼毫筆,冷笑道:“這話怕也只能騙騙二郎,若真的只是想提醒我,一封書信足矣,又何須你親自冒險前來?!”

“哈哈,岳父大人果然睿智!”

武凱先送上一頂高帽,然後又從袖子里取出一張告示,放在書案上,解釋道:“這是小婿仿照那告示仿造出來的,再請岳父大人一觀。”

吳金貴忙接過細瞧,卻見上面的內容和剛才那張幾乎一模一樣,就只有‘奉吳都監之命’這幾個字稍稍改動,改成了‘奉陳太守、吳都監之命’出城討賊。

吳金貴看罷,不由的倒吸了一口涼氣——別看只是加上了‘陳太守’三個字,情況卻是天壤之別,這分明是要把李達天往死里整啊!

如果是文官和武將相爭,朝中多半會拿武將開刀,可若是兩個文臣起了衝突,那就全靠本事、地位、人脈了——這樣一來,李達天幾乎是必敗無疑。

這對吳金貴而言,絕對是一個好辦法,不過……

把那告示放回了桌上,吳金貴冷笑道:“我又憑什麼相信,前面那張就不是你偽造的?”

一聽這話,武凱卻是不驚反喜——既然開始質疑着公告的真假,那便說明吳金貴已經動心了!

他忙拱手道:“岳父大人放心,現在陽谷城已被我牢牢控制住,不是小婿吹噓,我說那張是真的,城中百姓便會認為那張是真的!若是不信,岳父大人儘管派人去查問便是,只是要快些,我雖然暫時封鎖了消息,可時間一長,那李達天肯定會聽到風聲。”

嘶~

吳金貴暗自吸了一口涼氣,這武凱當真不是一般的賊人,短短時間裡竟然便控制了陽谷的民意,若是他趁機登高一呼,說不得便是一路反賊!

不過現在也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吳金貴又重新拿起那份告示,眉頭緊皺,一時間難以做出決斷——身為武將,在文官面前狀告文官,風險還是太大了些。

“岳父大人。”武凱見狀,決定再添上一把火:“我那兄弟武松剛娶了一房小妾,卻不曾想竟是大名府梁中書的表侄女,她這幾日正鬧着要給娘舅寫信,表一表我兄弟的功勞——呃,我那兄弟是縣衙的都頭,當時殺了不少的賊人。”

梁中書表侄女?!

吳金貴豁的站了起來,決然道:“賢婿且在府中稍候,我這就去尋陳太守……”

“岳父大人留步!”

眼見的這殺手鐧果然奏效,武凱急忙喊住了吳金貴,堆笑道:“小婿還有些瑣事,想請岳父大人一併向太守陳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