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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着驚天動地的巨響,茶樓就像是紙糊的一樣轟然垮塌,而那股肆虐的衝擊波竟還不滿足,裹挾着無數磚石碎片滾滾而來,轟的一聲撞塌了武大家半扇院牆,又將整個小院籠在滾滾濃煙當中。

等煙塵散去,只見鄆哥目光獃滯的靠在後牆根上,渾身上下都被鍍了一層厚厚的‘土色’,如果不是胸膛還在微微起伏,看上去真彷彿泥塑的雕像一般。

“呸~呸呸呸!”

武凱從灶台後面鑽出來,使勁啐了幾口才去掉了嘴裡的牙磣,回頭見鄆哥這副‘泥菩薩’的造型,忙道:“對不住啊兄弟,剛才情急之下忘了拉你一把——怎麼樣,沒傷着吧?”

說著,便想過去幫少年拍掉身上塵土,誰知剛一抬手,鄆哥身形一矮,竟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身若篩糠、聲如蚊蠅:“要……要……要要要……”

見他嚇成這副模樣,武凱更覺過意不去,這畢竟只是個十四五歲的孩子,又長期生活在信息閉塞的古代小縣城中,猛然間直面如此有衝擊力的畫面,情緒崩潰純屬正常現象。

於是他盡量用放軟語氣道:“想要什麼跟哥說,哥哥一定……”

“妖怪啊!!”

誰知鄆哥突然尖叫一聲,推開武凱連滾帶爬的衝出了房門——在少年心中,能做到眼前這一幕的,不是‘神仙’便是‘妖怪’,而武大的形象顯然更接近後者。

“這慫孩子,站住~你給我站住!”

武凱忙拄着‘拐棍’追了上去,若是讓鄆哥把事情都嚷嚷出去,他趁亂逃跑的計劃可就要流產了。

按說武凱有傷在身,想要追上鄆哥並不容易,好在少年驚恐過度亂了分寸,剛跑到院門口便絆了個跟頭,等他掙扎着爬起來,武凱已經追到近前,一個虎撲把他摁在當場,貼着他的耳朵吼道:“冷靜點,別忘了這事兒你也有份,咱們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誰也別想跑!”

鄆哥壓根不聽,在武凱身下手蹬腳刨的尖叫着:“救命啊~妖怪,有妖怪、妖……”

啪~

看出他這是在驚恐之下失去了理智,武凱二話不說一個耳光抽了上去,這下子少年終於終於恢復了幾分神志,一隻手顫巍巍的抬起來,指了指對面已成一片廢墟的的茶樓,又指了指武凱的鼻子,顫聲道:“你……你你你……”

“沒錯,就是我!”

武凱把他的手指頭往回一掰,又補了句:“還有你,這事兒是咱們兩個一起乾的!”

一聽這話,鄆哥差點沒背過氣去,再回過神來眼眶都已經紅了。

武凱見他只是抽噎,並沒有在掙扎的意思,心裡總算是鬆了口氣,忙把他從地上拉起來,偷眼觀察周圍的情況。

只見就這會兒的功夫,紫河街上已經聚了不少人,有衣衫不整驚魂未定的、有面無人色求佛問道的、有站在遠處指指點點的、有小心翼翼靠近現場的——更有幾個色膽包天的主兒,趁着這天下大亂的時候,專找那些衣衫不整的大姑娘小媳婦們揩油。

有這人生百態的襯托,再加上對面那片煙塵滾滾的廢墟,鄆哥剛才的哭鬧似乎並沒有人關注到。

天賜良機啊!

武凱忙拍了拍鄆哥的肩膀,吩咐道:“別哭了,快帶我去最近的車馬行,咱們趁亂先逃出縣城再說!”

誰知鄆哥一聽這話,哭的反而更厲害了:“可……可我爹、我爹還等着我回家呢。”

“回家?你現在回去只能給你爹招禍!聽我的,咱們先逃出縣城,等找到了落腳的地方,再把你爹接過去享福也不遲!”

“那……那你可別再蒙我。”少年畢竟沒多少歷練,這時早已經六神無主,聽‘武大’這話貌似有些道理,也只好揩掉鼻涕眼淚,道:“車馬行就在城門邊兒上,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你還等什麼,趕緊走啊!”

見他點了頭,武凱心裡的大石頭總算是落了地,目前看來一切都很順利,接下來只要按計劃在車馬行留下暗語,讓那裡的夥計轉告武松,就可以等着‘兄弟重逢’了。

可就在這當口,那茶樓廢墟里竟然傳出了虛弱的呼救聲:“救……救我,快來……來人……救……”

此時廢墟邊上已經圍了不少人,聽到求救聲紛紛四下里張望,不多時,便有哪眼尖的指着廢墟西北角叫了起來:“快看,那不是西門大官人嗎?我認得他腦袋上那朵花!”

眾人順着他指點的方向望去,只見那殘垣斷壁上正斜搭着一張破爛的方桌,而方桌之下隱隱壓着個人,遠遠的也看不清面目,就只有發簪上一朵紅艷艷的繡球海棠花正在迎風招展。

“是我,救……快救……救我出去,我……有重賞!”

緊接着傳來的求救聲也證明了那人的話。

西門慶竟然沒死?!

眼瞅着幾個膽大的上前,七手八腳的把西門慶從廢墟中抬出來,武凱也是大感意外,本來以為整座樓都被炸塌了,西門慶應該沒有倖存的道理,誰知這廝竟比蟑螂還命硬——難不成他練的是金鐘罩、鐵布衫?

不過眼下可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甭管西門慶是死是活,自己都得趕緊逃出縣城,不然等西門慶清醒些,把昨天自己的所作所為和剛才的爆炸聯繫起來,再想跑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想到這裡,武凱拉着鄆哥就打算閃人,可誰成想竟又出了意外——一腔怒火莫名其妙的冒了出來,順着他的胸膛直往上撞,‘頂’的武凱眼前發黑,等好不容易清醒些,卻發現自己正一步快似一步,不受控制的沖向西門慶!

這……

難道是‘武大郎’留下來的怨念在作祟?

這可把武凱給坑慘了,雖然幾秒鐘之後,他就重新接管了身體的控制權,但這時距離那西門慶卻也只有幾步之遙!

眼見‘武大’怒沖沖的撲過來,幾個見錢眼開的主兒都嚇了一跳,忙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等確定武凱沒有帶武器,這才有放下心來,其中一人扯着嗓子質問道:“武大,你跑過來想幹什麼?”

鬼才知道‘武大’跑過來想幹嘛!

原本大好的形勢竟然出了如此種意外,這還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眼下可說是到了懸崖邊上,只要武凱一個應對不當,估計就是個人頭落地的下場——雖然以古代官府的本事,八成找不出足夠的證據來證明這次爆炸是武凱弄出來的,可是誰說‘殺人’就一定需要證據呢?岳飛這樣的高級武將都能死於‘莫須有’,何況區區一介草民乎?!

好在武凱在娛樂圈摸爬滾打這麼多年,也不是白歷練的,心中雖然惴惴不安,臉上的表情卻越發憤怒起來,低頭沖西門慶狠狠啐了一口,罵道:“西門慶!你這狗賊也有今天,報應啊報應,這真是老天爺開眼!”

說著,學着那些‘狗血古裝劇’狠狠一甩袖子,轉頭就往回走。

一步、兩步……八步……十七步,眼見馬上就能重新混入人群,武凱不由暗叫一聲僥倖,幸虧自己靈機應變,這才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力。

“抓……抓住他!”

然而武凱今天的遭遇,卻註定是要一波三折,就在他一角圈裡一角圈外的時候,西門慶竟勉力支起脖子,指着他叫道:“抓住他,我……我賞……賞銀百兩!”

嘩~

人群頓時沸騰了,要知道昨天武凱那麼敗家,一共也才散出去三十幾兩銀子,而現在只要抓住這個拄拐杖的病秧子,就能得到百兩紋銀!誰聽了能不動心?!

該死、該死、該死!

竟然被這孫子瞧出了破綻!

感受到那些餓狼一般的目光,武凱腿肚子也有些轉筋,可他知道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慫,不然會死的更快,眼下唯一一條生路就是在眾人撲上來之前,先一步震懾住他們!

武凱一咬牙,忽然仰天狂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西門慶啊西門慶,沒想到你還不算太蠢,竟然能猜出這一切都是我乾的!好好好,本來老子還想讓你先受幾天罪再死,現在看來是沒這個必要了!”

說著他轉回身,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大踏步走到一處還在燃燒的廢墟旁,伸手從懷裡取出一根半尺長、拇指粗的東西,一邊往火上送,一邊衝著西門慶身邊的人冷笑道:“諸位,我不想傷及太多無辜,不想死的,現在讓開還來得及!”

守在西門慶身邊的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都有些不知所措,要說今天的‘武大郎’確實透着邪性,尤其是剛才那幾聲笑,聽得人身都上毛毛的——可他萬一是在虛張聲勢呢,自己等人要是被這矮冬瓜嚇跑了,日後還不被人笑話死?

幾人正左右為難,武凱卻不想再磨蹭下去了,一來,為了活命他必須營造出‘殺伐果斷’的形象,好震懾住那些見錢眼開的傢伙;這二來嘛,引線都已經點着了,不趕緊扔出去難道留着作死嗎?!

於是他一甩手,那根嗤嗤作響的雷管便飛向了西門慶……身前的某個村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