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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宅小院之中,三女圍桌而坐。

砰~

顧大嫂將空空如也的酒盞拍在桌上,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濁氣,她一連飲了五碗,喝的又是這般急,眸子里便不可避免的添了几絲霧氣,一邊示意丫鬟續杯,一邊口齒不清的呢喃道:“按照妹妹這話里的意思,俺其實並沒有做錯什麼?”

此時龐春梅手裡也正把玩着一隻酒盞,時不時放在嘴邊抿上一口,裡面酒水卻直到如今,也不過少了四分之一。

便見她巧笑嫣然的道:“按照江湖道義,姐姐自然這般做法自然是千人所指、萬人唾棄;但若是只論咱們女人的本分,我卻覺得姐姐沒有做錯——與家人的性命相比,區區虛名又算得了什麼?再說那些男人訂下的江湖道義,與咱們女人何干?”

顧大嫂心裡其實也明白,自己殺死鄒氏叔侄一事,無論讓誰評價,怕也要落下個蛇蠍心腸、恩將仇報的罵名。

所以她剛才在孫新面前,雖然依舊不肯弱了氣勢,心裡卻猶如荒海孤萍一般,惶惶不知歸處,甚至生出了一死百了的念頭。

此時忽然聽到這些似是而非的歪理邪說,便如溺水時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當即便自我催眠的信了個十成十。

顧大嫂抓起剛剛滿上的酒盞,又胡亂灌了進去,那一股暖洋洋的熱氣在腹中升騰,愈發讓她篤信了龐春梅的說法,於是憤然道:“妹妹說的是,這男人訂下的江湖道義,如何能套在咱們女人身上——可恨那死鬼,竟想不到這等道理!”

她口中的‘死鬼’,指的當然不是鄒淵鄒潤叔侄,而是自家的相公小尉遲孫新。

龐春梅掩嘴一笑,道:“姐姐這般認真做什麼,男人嘛,可不就喜歡在咱們女子面前逞威風?何況夫妻之間哪有隔夜仇?姐姐回去只需放低了身段,好好哄上一哄便是了——實在不行,便捨出這嬌滴滴的身子,還怕弄不軟他?”

嘴裡一語雙關的說著,龐春梅手上卻也不老實,幾根青蔥般的玉指落在顧大嫂胸前,調皮的捻了幾把,便在那沾滿了酒水的衣襟上,勾勒出一對兒渾圓飽滿的形狀。

那顧大嫂雖然有些酒量,卻那喝過佛跳牆這般‘烈酒’?

此時她早已有了七分醉意,再加上原本就是個豪爽的性子,被龐春梅如此狎戲,非但不惱,反咯咯笑道:“不瞞妹妹說,那死鬼看着雄壯,在床上卻是個不中用的,俺平時只需將腿兒……”

“哼!”

聽她越說越是粗鄙,直接便朝着下三路去了,被邀來一旁作陪的扈三娘,便忍不住暗自冷哼了一聲,滿面的不屑之色。

雖然都是喜歡舞刀弄槍的女子,可扈三娘畢竟是富家小姐,如何看得慣顧大嫂這般粗鄙做派?

龐春梅卻不在意什麼粗鄙不粗鄙的,笑吟吟的接了幾句葷話,忽然面色一肅,攔住了正要喝第八碗的顧大嫂:“我與姐姐一見如故,卻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有什麼不當講的?妹妹只管說便是!”

“姐姐殺了那不開眼的鄒家叔侄,使得孫提轄兄弟棄暗投明,原本是極好的。”就聽龐春梅正色道:“但我聽說,那孫二爺方才心向那鄒家叔侄,卻是不肯向我家老爺服軟,不知是真是假?”

聽她說的竟是這事,顧大嫂頓時減了幾分醉意,訕訕地將那酒盞放下,支吾道:“那鄒淵畢竟是他過命的兄弟,一時間有些想不開,也是有的,不過既然我家大伯已經投了武莊主,他自也……”

龐春梅抬手壓了壓,打斷了顧大嫂的解釋,搖頭道:“姐姐,我卻不是想讓你解釋什麼,只是日後姐姐可要好好勸一勸他,這本就是有罪之身,不和孫提轄等人一樣去戴罪立功也就罷了,可萬萬不能再口出怨言——否則非但自身難保,怕是還會殃及旁人!”

說著,她又嘆了口氣道:“若真如此,豈不是枉費姐姐背上毒婦的罵名?”

聽她這一說,顧大嫂心下也犯起了嘀咕,孫立等人都已經服了軟,如今正準備將功贖罪,卻只有自家那傻相公,依舊守在鄒家叔侄的屍體旁,手裡還拎着把刀——任誰看了,怕都會覺得他心懷怨憤吧?

顧大嫂打了個激靈,猛地竄將起來,一邊向外闖一邊叫道:“不行!俺現在便去點醒那死鬼,讓他別傻乎乎的給鄒家叔侄做了陪葬!”

說著也不管龐春梅如何呼喊,只風風火火闖了出去。

龐春梅追到門口叫了幾聲,眼見她漸行漸遠,卻是忽的掩住小嘴,笑的花枝亂顫。

此時此刻,當了半天背景的扈三娘,才忍不住開口道:“春梅姐,你今日邀這女人過來,難道就為了幫老爺收服那孫新?”

“收服孫新?”

龐春梅笑吟吟的坐回了原處,慵懶的伸展着四肢,道:“那孫新降不降,卻與我何干?我不過是閑極無聊,隨便找個人解解悶罷了。”

說著,她又掩住紅唇,小狐狸一般嬌笑道:“說不得,還能捎帶給老爺尋些樂子。”

解悶?

給老爺尋樂子?

扈三娘聽得一頭霧水,冷不防臀上卻被龐春梅捏了一把,嚇的跳將起來時,卻聽龐春梅笑道:“好了,我這裡暫時用不到你,你且去老爺面前伺候着吧。”

莫名其妙把自己喊來作陪,又莫名其妙趕自己走……

扈三娘愈發想不明白龐春梅的用意,對她的吩咐卻不敢怠慢,忙應了一聲,也匆匆的去到了前院。

卻說到了院中,還不等去書房尋武凱,便聽到大廳里熱鬧非凡。

扈三娘好奇的探頭打量,竟是那顧大嫂正與孫新在跳腳對罵,你一聲‘毒婦’,我一聲‘死鬼’的,若不是鐵叫子樂和拚命攔着,兩人怕是已經動上手了。

卻原來顧大嫂匆匆趕回來之後,沒幾句話便又與孫新吵了起來,只是這一次她剛被龐春梅洗了腦,卻不似之前那般一心求死,反倒覺得是孫新不知好歹,枉費了她一番忍辱負重的心意。

於是這次吵將起來,倒比原來還要激烈了幾分。

不知怎的,扈三娘看到這一幕,腦海中卻是立刻浮現出龐春梅那狐狸似的笑容——那不成,她早就料到顧大嫂急匆匆趕回來,只會和丈夫鬧翻?

那她口中說的:給老爺尋些樂子……

扈三娘忽的打了個寒蟬,是在心裡暗暗提醒自己,日後萬萬不能得罪那小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