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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表康鎮留下來的軍士們,依舊將建晟侯府里外圍得水泄不通,就算暫時洗脫掉隋御的嫌疑,但在案子沒有徹底破獲前,這裡乃至大興山周遭就不會解封。

李老頭被康鎮手下押解着,幫他們在大興山裡找尋可疑蹤跡。老人家年歲較高,一刻沒得閑兒地折騰大半宿。雖然找到的那些皮子不是李老頭的功勞,但他領路有方,康鎮對他還是比較客氣的。

鳳染等人隨康鎮去往官驛後,李老頭得以回到侯府里,山上具體內況便由他告知給隋御等人。隋御結合在馬廄中的發現,思慮多時,作出一個大膽的猜想——

“此事大抵可以確定是東野人所為,但幕後黑手不一定是凌澈父女,應該是底下族帳中人。”隋御焦躁地坐在輪椅上,身下輪椅已成為他的火焰山,“水生和你前段時間去往東野時,不是打探出東野十二郡繳賦不均么?”

“正是。”郭林跟在隋御身側,低首道,“屬下記得像大郡馬他們一族,就因為跟東野皇族是近親所以勉賦稅,而二郡馬那一族卻因坐擁大片深山老林,繳賦好像是十二郡之首。那些猛鷹皆出自丹郡,名貴藥材很大一部分亦出自那裡。”

“尋個機靈小么溜出侯府,讓他去延邊街找金生,避開康鎮的人再赴東野境內。我要弄清楚東野那邊到底知不知內情,有沒有什幺小規模的人員動向?”

“侯爺的意思是?”

“若真是底下族帳之人所為,那麼誰不在赤虎邑里好好待着,誰就最有可能是真兇。換句話說,赤虎邑里見不到誰的身影,那人就應該是被扣在錦縣裡回不去了。”

“或許各大族帳繳完賦稅後,都已回到各自地盤上,赤虎邑里怕是沒有多少人。”

隋御抿了抿薄唇,笑意慢慢冷下,“赤虎邑至多就和盛州一般大小,人少更好查,況且年關將近,離赤虎邑比較近的郡,或者和東野皇室有聯姻的郡,他們不會再次來朝覲?”

隋御身子里那股殺氣就快隱藏不住,這縮頭烏龜他做得太久了,他還能穩穩地坐在府中,而在外面幫他擋箭的卻是鳳染。

郭林遵意照辦,冒險託了個年歲最小的小廝,讓他從自己居住的霹靂堂外牆翻越出去,得虧老田老衛替郭林打掩護,才僥倖沒被看守的軍士所發覺。

金生二人快馬加鞭,穿鮮為人知的小道登上大興山,費了不少勁兒,終於越到東野境內。在來的路上,昔日共同共事的小么,已把建晟侯府現狀如此這般地告訴給他,金生知道侯府當下這個坎兒有多難過,他必須抓緊時間,幫主子把真兇揪出來。

在另一邊的錦縣官驛里,康鎮和苗刃齊也已商議甚久。

苗刃齊用厚實的帕子擦着額頭上的冷汗,半個身子靠在屋中破舊的桌几上,那原本凸起的肚腩,興許是餓了好幾頓的關係,此刻看起來已不再那麼圓潤。

“事情經過便是如此,苗大人,今兒白天少不了得在錦縣裡各處搜查。重點排查的範圍還是在那幾處集市附近,要放在東野人身上!”

“好說,好說。”苗刃齊應和道,“我這就吩咐下去,只要東野使團消停地待在這裡,別不到一炷香就出來鬧一次,我自當全力以赴破獲此案。”

“建晟侯夫人已過去安撫那東野小郡主了,這事兒建晟侯府憋屈,待事情了結之後,我得登門跟侯爺謝罪。”

“真不是建晟侯從中動的手腳?”苗刃齊本不會這麼直白的問話,然他擔驚受怕多時,腦子轉動地有點兒緩慢。

“苗大人,我已說過,侯府是我從裡到外一寸寸搜查過的,再說就他們侯府里那些老弱病殘,有幾個是東野那幫犢子的對手?”

康鎮算是被鳳染說服了,他完全倒向隋御,這裡不光有個人情感,更重要的是鳳染所有言行、推斷都令他心服口服。當前解決平息掉這個棘手的大麻煩,是他無論如何都得做到的事。

苗刃齊知道自己有些言重,但此刻他和康鎮是拴在一條船上的螞蚱,遂厚顏說:“康將軍,此事馬虎不得,你說……建晟侯有沒有可能暗通東野?剛才將軍也說,是他們侯府里的老僕帶領軍士們進的大興山。”

“哼~”

康鎮媟笑一聲,在押解李老頭上山時,他就在暗中觀察過,這老頭子只熟悉山腳下那一塊地,畢竟他們坦言過,日常在這附近撿柴火、挖野菜,要是這老頭表現的一點不知情才最可疑。

之後再往山腰上走,李老頭給的皆是常識性的建議,就連找到那些丟棄皮子的山洞,都是底下軍士最先發現的。

這些細節,是每個留在建晟侯里的人都必須牢記的,水生和郭林日日耳提面命,就如同府中人都知曉,建晟侯的雙腿已快痊癒,可他們對外死都不能透露一個字兒。

屋外持續傳來嘈雜聲,康鎮走到窗邊支開半扇窗子,正是自己手下在跟翁徒他們清點繳回的皮子。

“怎麼弄得這麼臟?”一個動手拾掇的東野扈從夾槍帶棒地道,“你們北黎人是怎麼做的事兒?”

“哎~休得無禮,貴國軍爺幫咱們尋回貢物多不容易,你這是什麼態度?”翁徒起手攔住,喬模喬樣地說,“好好收着,再把數量點一遍。”

康鎮收回視線,雙手交叉身前,“聽聽,那個叫翁徒的就是在挑撥離間。你以前跟他打過交道沒有?”

“此人是去年才入樞密院的,東野國主近年大力提拔年輕臣下,沒有兩把刷子怎能代表東野出訪?”苗刃齊走到康鎮身側,順着窗子往外瞧去,“這翁徒就是想趁此機會,挑起兩國不睦。這麼年輕,應是個主戰派。”

錦縣實權最大的二人,開始行動起來。由熟悉錦縣各街市的衙役帶路,康鎮率領眾軍士,在錦縣城中大肆搜查可藏匿貨物的地點。苗刃齊則不動聲色地讓底下人去對比,從建晟侯府搜出來的馬嚼子、留在牆垛子上的鞋印,又讓仵作、官醫來給東野傷亡的扈從們驗傷。

兩條線緊鑼密鼓地進行着,而凌恬兒這邊也被鳳染死死壓制住,還有誰都不清楚的金生,已在隋御的命令下潛入東野境內……

羅布一手緊握玄黑下袴,對面主子的眼睛裡在噴火,他覺得恐怖,兩條腿似乎都在打顫。

“郡主,小人到底……”羅布稍稍哽咽,“要是小人做錯什麼事,還請郡主責罰。”

凌恬兒調整好自己的呼吸,責問說:“這次你隨我出來,底下帶了幾人?”

“加上小的,一共八人,都是平日里跟隨郡主的扈從,郡主對他們都很了解。”

“是嗎?”

“當然,郡主,我們可都是國主為您挑選出來的死侍啊,是隨時都可為您去死的。”羅布突然望向坐在一側的鳳染,惱羞成怒地叱道,“肯定是你這個賤人在這裡顛倒是非了對不對?你們北黎人就是心思狡詐。”

“羅布!”凌恬兒阻止道,就算她心裡認同羅布的措辭,但眼下不是嘴上逞能的時候,“把餘下七人聚集到間壁屋子裡去,我有話要一一問他們。”

“郡主要是沒有意見的話,我想陪同郡主一併過去。”

鳳染不要放過任何機會,她不會讓凌恬兒包庇他人,除非凌恬兒決定棄了拉攏隋御的心思,從此與建晟侯府劃清界限。她算準凌恬兒不可能不顧及,因為在見到凌恬兒時,女人的直覺就告訴她,凌恬兒在乎隋御安危的心思是真的。

鳳染不敢讓自己緊繃的神經鬆弛下來,她怕自己會多想,眼下她沒這個工夫,但凡對隋御有利的任何因素,她都會加以利用。幫隋御就是在幫她自己,只有隋御強大起來,建晟侯府不再任人宰割,她才能在這亂世中好好活下去。

“你休想!”羅布突然大步跨上前,心中怨氣似要全部撒到鳳染身上。

沒有人看清寧梧是怎麼破門而入的,水生甚至沒有反應過來,寧梧已橫在了鳳染身前。她鷹一樣的雙眸怒視羅布,雙手在袖子里攥緊拳頭。

“東野郡主就這麼縱容身邊的狗亂咬人?”寧梧冷聲道,“你不知道會咬人的狗不叫么?”

羅布愣怔一下,已抬到半空中的手掌默然收了回去,眼前這身穿侍女服的女子氣勢太陰森,以前去建晟侯府時怎麼沒注意到還有她這麼個人?

屋外松針等人隨之趕進來,凌恬兒負手笑了笑,再次將他們攆了出去。她審視寧梧,一方面覺得這個女子不簡單,另一方面懊惱羅布出手怎麼沒再快點?她就是瞅鳳染不順眼,非常非常的不順眼。

“會咬人的狗不叫?看來你就是那種狗。”凌恬兒示意羅布退下,不等他回嘴,已打發他出去照做。

寧梧收回手,欠身退回到鳳染身後,冷冷說:“我就是那條狗,郡主要親自過來試試么?”

鳳染動容地望了寧梧一眼,心中很不是滋味,“寧梧,莫要跟小郡主開玩笑了。”

寧梧瞬間欠身應諾,鳳染慢慢起身,笑道:“郡主,請帶路吧!”

凌恬兒沒有理會她們倆,一拂袖徑直往間壁走去。

“你不是狗。”鳳染邊往外走,邊對寧梧說,“以後我也不要你這麼說自己。”

寧梧緊跟鳳染的腳步,低語說:“小的本是想羞辱一下那個羅布,沒想到把自己繞了進去。夫人請放心,我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危險。”

“審人,你可有手段?”

寧梧得意的笑起來,“夫人,你忘了我的出身?”

“甚好!”鳳染輕輕拊掌,她知道自己離真相又進了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