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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氣了么?”

隋御倒躺在鳳染身旁,是床榻的外側,仍堵死了她要離開的路。他身子轉向鳳染,那隻小臂還伸在她唇邊,好似在等待她咬下一口。

“不知道疼嗎?不知道要躲開嗎?”鳳染雙手已掙脫開他的鉗制,兩拳毫不意外捶向他的胸口。

隋御應承着,喉嚨里含糊不清地悶哼兩聲,“要不你還是咬吧?那個更疼點。”

“有病!”鳳染老羞成怒地道。

“我難道沒有嗎?不然哪敢勞煩夫人一直醫治。”隋御舉着已經發僵的小臂,“咬吧,咬吧,要不我換隻胳膊?”

鳳染已快被他折磨瘋,用手背抹了抹眼角淚花,沒奈何地說:“隋御,你到底想讓我怎麼樣?”

“不想讓你生氣,也不想看到你哭。”

這種煽情的話居然出自隋御之口?鳳染身上的汗毛不禁立起來。他還是曾經那個兩句話不順意就炸毛的主兒嗎?難不成他也不是原裝的了?

“當時我已經划動輪椅往後撤了。”隋御自顧自地說道,“但是她突然伸手抓住輪椅扶手,我再想躲開就得站起來。不過我剛動這個念頭,你就推門進來了。”

“能不提了嗎?我怎麼覺得你似乎很遺憾啊?”

“我沒有。”隋御苦口婆心地道,“我就是想跟你說清楚,但我發現我怎麼說都說不清楚。還越描越黑,越說越不是我的本意。不過……”

“不過啥呀?”

“能通過這件事確定你喜歡我,我還挺高興的。”

“隋御,你能要點臉么?”鳳染一骨碌坐起身,伸手就掄在他身前一巴掌,“我,我好歹是你建晟侯明媒正娶的夫人,看見自己夫君跟別的女子勾勾搭搭還能無動於衷?得虧她是東野郡主,不然我早大嘴巴抽她啦!”

隋御睞向鳳染,見她這副急於撇清的樣子實在可愛,脫口問道:“你怕她?”

“我就說你腦子不夠用吧,你還不承認。”鳳染咬了咬下唇說,“她在咱們府上只要出一點事,東野和咱們就再甩不開干係。誰知道你以後要倒向哪邊?”

隋御哪裡不清楚這層關係?當鳳染扔下他,跑出去主持郭林和凌恬兒兩撥之間的對峙時,他就瞭然鳳染在大事前絕不感情用事。跟她在一起的時間越長,越能發掘她身上的閃光點。

他這娘子哪裡都好,什麼都好,他喜歡的不得了。

“若以後我真投誠東野,那你……”

“我做大!”鳳染直接打斷道,“想讓我給她讓位,沒門兒。”

她說完心裡就開始不得勁,以前又不是沒向他表露過這個心思,但心態咋不一樣了呢?可再想一想,即便隋御不和凌恬兒刮剌,但凡侯府恢復點起色,他腿腳再好利索,三妻四妾的日子就不會太遠吧?

鳳染覺得自己得了癔症,在這裡胡思亂想些什麼?她的目的是平安過一世,苟活到大結局的那一天。中途撿了隋器,要對小孩兒負責。至於隋御……她就是一時心軟,犯了聖母們都會犯的錯,想靠靈泉救他一命。

誰叫他是美強慘男二,長得過於好看,自己沒忍住被他那副臭皮囊迷住,被他凄慘跌宕的生平抓得揪心。

現在可倒好,差點把自己漩進去。

隋御表現出來的在乎,或許只是“建晟侯”對他夫人該有的那種,以後對別的女子也會有的。今日她要是稀里糊塗地應承下來,待他日他再對凌恬兒之流這般時,她又能怎麼辦?

到那時候,她再哭哭啼啼地跟他吵鬧,你當初是如何如何待我的?

一生一世一雙人這種思維,只有鳳染這個穿過來的人才會覺得正常。他們這裡或許有,但她不相信這種概率能砸在自己身上。她已經有靈泉了呀,老天待她算是很不錯了。

鳳染拉回自己飄到九霄雲外的心,卻發現在隋御怔怔地眈着自己,那眼神兒跟要活吞了她一樣。

“我不是那樣的人。”

隋御壓制着內心怒氣,要不是怕再把鳳染惹哭,他真要跟她吵起來。她為什麼會這麼認為?在她心裡他到底有多不堪?他甚至覺得,她是不是特看不上他?

那她呈現出來的醋意,該不會真是他自以為是?強迫她說喜歡自己,現在又強加地以為她在為自己吃醋。她或許只是在盡一個侯爺夫人的職責吧?

隋御落寞地從床榻上下來,凄哽地說:“你晚上記得回來,我等你……”

望着隋御慢吞吞挪走的背影,鳳染內心愈加不好受。明明受到傷害的是她好不好?現下怎麼是他擺出一副可憐兮兮小媳婦兒的樣子?

沒天理!

在侯府沒有拆夥之前,由郭林帶人動手打穿的五六進院牆壁,在這大半年的時間裡,已被李老頭他們拾掇的七七八八。只是殘壁牆垣還沒有修葺,外人打眼一看,心裡仍會“咯噔”一下。

還稱不上是小校場的地段上此刻已鋪滿整片的稻穀,金燦燦的特別好看。

李老頭帶領大家一遍遍的耙出稻穀里的雜草石子等,用的便是鳳染晌午出去買的那幾把釘耙。

“這幾日秋高氣爽,得好好曬一曬。”李老頭跟身旁眾人說道。

水生蹲在地上瞅了半日,心裡早盤算起這些稻穀能收多少稻子。剛才他們仨去往主子那邊,商議的便是這件事。這麼大的建晟侯府,沒有家將來把守的確不行。凌恬兒能這麼輕易潛入進來已說明問題。凌恬兒好歹沒對隋御起殺心,倘或進來的是雒都那邊派來的刺客呢?

這會兒只怕隋御已命喪黃泉,侯府其他人多半也得陪葬。但怎麼能在東野和錦縣兩撥人眼皮子底下拉起一支家將隊伍?

隋御把想到的法子講與他們知曉,唯有這大片田地可以做文章。招募佃農來府上種地,以此作為掩護。那麼一方面得招人,一方面就得準備好錢財。

誰都得拿錢吃飯,朝廷官員如此,商賈大戶如此,江湖客、隱士、豪俠統統都逃不開這最基本的東西。

建晟侯府今年明顯是豐收的,不到十畝地竟產出這麼多稻穀,水生蹲在這裡犯嘀咕。別人甚少往縣上跑,可這幾日他卻溜得勤。

今年夏季雨水偏少,聽聞縣上家中種莊稼的收成都一般,勉勉強強維持生計,還得向官家交賦稅,都覺得白白忙活了一年。

建晟侯府的地是朝廷封賞無需賦稅,又豐收不少,拿出去販賣一些不是不可。然而家中又添了十幾口人,糧食備不足還不行。從雒都帶回來的錢財有定數,花光了便再得不來。

真是個死循環,水生髮愁,這棘手問題拋到鳳染身上,她要如何解決?

郭林和金生從後院走出來,二人肩頭各自扛了一隻大鷹隼。它們兇猛的離譜,隨便一晃動腦袋,就能把人嚇一跳。

“你們倆溜它們幹啥?”水生猛地站起身,伸手撫了撫郭林肩頭的那隻。

他們確是久沒相見的老朋友,這鷹隼乖順地給他摸。

“它們在顧將軍府上被養刁了。”郭林感慨道,“除了生肉什麼都不肯吃,這兩日我沒少往大興山裡轉悠。眼前還行,待到冬季還不知怎麼辦才好呢。”

“改吃素吧。”水生玩笑說,“以後天天兒喂它們吃草。”

“吃素能飛得動嘛?”郭林稍稍壓低嗓音,“回來這麼久,總得給顧將軍發個消息回去。侯爺的意思今晚就送走。”

“報喜不報憂。”

“侯爺一直如此。”

三人相互對望一眼,金生嘆了口氣,“先賣稻子吧,事情總得一步步做,着急有什麼用?天將降大任於……什麼來着?”

東野,赤虎邑,皇宮。

“跪下!”凌澈從寶座上氣憤地站起來,沖殿下的凌恬兒叱道。

凌恬兒撩開衣衫下擺,雙膝跪地,根本沒打算為自己解釋什麼。

羅布在身後緊跟着跪下去,先磕了幾個頭,方說道:“求國主不要責罰小郡主,去大興山是小人的主意。小郡主是受了小人的誘導,國主要罰就罰小人吧。小人什麼責罰都願意接受。”

“你閉嘴!”凌恬兒瞪了他一眼,“我做的事為何要你背鍋?”

凌澈走到小女兒面前,低頭質問道:“就這麼沉不住氣?去他府上能有什麼好果子吃?”

“就是想過去看看。”凌恬兒揚起下頜,忿忿地道,“他挺好的,我以為他被打擊的要死了呢。”

“那他如何?”

“氣色尚佳,看起來不錯。”凌恬兒回想了下,說道。

凌澈心思一沉,隋御抗打擊能力不錯,他就喜歡這種人,就是不像命運低頭,越挫越勇。東野需要的便是這種大將風範之人。

“父親,你真的覺得隋御能主動找上門來?我覺得未必。”凌恬兒給羅布使了個眼色,“你跟父親說說他們建晟侯府最近的狀況。”

羅布尷尬地窘笑,其實他每一次從大興山回來都要向凌澈這邊彙報一番。

凌恬兒看到他這個表情,苦笑說:“早該知道父親買通了羅布。”

“郡主,小的對您忠心耿耿。”

“等一會兒出去的,讓我好好瞧瞧你的衷心。”

“夠了!”凌澈呵斥道,“在我面前還敢如此放肆?”

“敢不敢的都已經放肆過了。”凌恬兒睨了一眼避在角落裡的蓮姬,找茬道:“你在笑我么?”

蓮姬的腦子“嗡”的一聲大起來,一時沒找到借口離開,這瘋丫頭就盯上她了。

“妾不敢。”她欠身走到凌澈身旁,低首說,“國主,妾先告退。”

凌澈皺眉應允,知道凌恬兒是故意針對蓮姬。蓮姬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凌恬兒就是她的噩夢!

“國主,樞密院幾位大臣已在前殿候着。”內侍忽走進來通稟,“是關於今歲向北黎納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