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啪嚓!”

一壇酒罐摔碎的聲音傳入東正房裡面,郭林和侯卿塵猛然起身,煞有劍拔弩張的氣勢。

郭林繃緊壯實的肱肌,昂首道:“塵爺,這個節骨眼上我可不敬你。小郡主要是欺人太甚,我第一個不讓!”

范星舒都快樂抽抽了,但他這次學精明了,以前為著自己嘴欠,沒少挨罵挨打。這回多了個松針,有這位賢侄在前面“探路”,他總能巧妙地躲過一劫。

松針掩耳盜鈴般挪到范星舒旁邊,用手肘碰了碰他,低聲笑問:“你說他們誰會贏啊?”

“嘖,你不是最護着你們小郡主的嘛?”范星舒五指蓋住嘴巴,嬉笑道。

這些喁喁細語早被侯卿塵聽進耳朵里,他指腹捻過春台上的杯壁,颯然說:“打成一片是好事,代表她們之間沒了芥蒂。”

范星舒實在沒忍住,突然笑出一個“哈”的音節來。侯卿塵瞳仁微閃,向他削去陰惻惻的目光,哂笑說:“星舒因何發笑?”

范星舒真想給自己一嘴巴,他不禁將身子向後躲去,眉眼彎彎地解釋道:“塵爺嘴上硬氣,身子倒是誠實,就差一個箭步飛到郡主面前了。真是誰家媳婦兒誰心疼。”

“范小白臉!”郭林朝他咬牙切齒地喊了聲。

隋御搔了搔挺拔的鼻樑,說:“你們倆先坐下來。”

“就是,她們打不起來的,不過碎了個罈子而已……”

松針一指虛虛地頓在半空中,神情有點恍惚,因為從花廳那邊又傳來一聲器皿摔碎的聲音。

桌上眾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兒,水生終在這時闖進來。大家像是看到了救星,逮住他便追問花廳里的詳況。

“各位爺。”水生向眾人拱手作揖,哭笑不得地說,“小的沒本事,根本沒混進去。就在圍屏後面聽了會牆根兒,打是沒打起來,醉是一定醉了。儘管夫人交代不讓各位爺進去,但小的瞧着要是再不進去,一準得出事。”

話猶未了,就在侯卿塵和郭林互相頂牛的空檔,隋御已如腳底生風般掠出房門,一頭扎進花廳里。侯卿塵緊隨其後,郭林嘟嘟囔囔地趕在最末。

松針再次感嘆:“英雄難過美人關吶!”

“還杵在這裡幹什麼,一會兒哪個場面是你該看的?”范星舒起走出霸下洲,酸楚地斥道。

松針想象一下即將要發生的場面,一面覺得應該挺刺激的,一面又覺得此地不可久留,遂灰攆着范星舒灰溜溜地回往後院去了。

再說回花廳這邊,隋御推門而入時,鳳染和寧梧都端端正正地坐在交椅上,她們倆看起來一個比一個正常。唯獨凌恬兒哭得涕泗滂沱,早沒了郡主的姿態。

鳳染盯着隋御不吱聲,歪頭瞧他走到自己跟前。他用手掌按在她的背脊上,半俯下身子低聲道:“時候不早了,咱們回房歇息吧。”

鳳染稍稍遲緩地點點頭,慢聲說:“好,但是你得幫我把這些空酒罈留住。這些是寧梧喝的,這些是郡主喝的。嗯~好像一樣多。”

“夫人你數錯了,我喝了十壇,她只有九壇半。”寧梧口齒清晰,像是半點醉意都沒有,就是難得露出一抹暖笑,不似平日里那麼冰冷。

凌恬兒突然止住哭聲,一把揩掉自己的眼淚,道:“這半壇酒……我現在就能喝掉,嘔……”

凌恬兒回身就要嘔吐出來,後趕過來的侯卿塵急遽將她扶住,她也意料之中地吐了侯卿塵一身。

侯卿塵沒有半分嫌棄,邊幫她擦拭邊耐心勸道:“輸就輸了,明兒我替郡主給寧姑娘賠不是,跟我回去休息吧。”

凌恬兒趴在侯卿塵胸膛上,聽到他這樣說哭得更加傷心,“我沒有輸,我才沒有輸……”

“好好,郡主沒有輸。”侯卿塵柔聲哄勸道,他將凌恬兒打橫抱起,又向隋御等微微頷首告退下去。他提議讓她們喝酒,本就是不想讓凌恬兒吃虧,可算來算去卻沒算準,鳳染不准他們這群爺們兒進入花廳。

臘冬深夜,要多寒冷就有多寒冷。凌恬兒被陣陣寒風吹得直往侯卿塵懷裡鑽,她臉上的淚痕又被寒風重重刮過,她自覺清醒許多,實則還是醉話連連。

“以前我什麼都是最優秀的,我騎馬射箭樣樣在行,我是父親眼中的驕傲。我想要什麼東西就一定會得到,我討厭的人就一定不會讓他好過。可是為什麼……為什麼……”

侯卿塵輕輕顛了她一下,以便讓自己把她抱得更緊。他俯看懷中女子,悲憫油然而生。

“父親被他們害死,兩個親姐姐都沒出來尋一尋我的下落,我什麼都沒有了,連喝酒都喝不過寧梧,我怎麼這麼失敗啊?”

“你有我,我會一直一直陪着你。”侯卿塵深情地說。

凌恬兒舉目,怔怔地看着他,又感動又委屈地嗚咽起來,“你要是敢騙我,我會親手殺了你,我說到做到。”

東正房裡的酒席已撤了下去,隋御亦把鳳染帶回卧房裡洗漱。隋御幫她擦臉,她就咬住臉帕不鬆開。隋御替她脫衣,她就捂住衣帶喊救命,非說他要圖謀不軌。

隋御將她強行按回床榻上,伏在她身上嚇道:“娘子要聽話一點,不然我可要對你不客氣了。”鳳染兩手軟軟地打在他胸前,吭吭唧唧地說:“你要幹什麼?”

隋御將長指伸入到她的裡衣底下,指尖抵着她的腰肢,說:“我對付娘子的招數可多了。前兒是誰一個勁兒向我求饒來着?”

鳳染倏地打個激靈,隋御這是要撓她痒痒,嚇得她蒙上被子就往床榻里端滾去。隋御褪靴上了榻,逮住她就不客氣地撓起來。

“隋御……好哥哥……不要……”

鳳染的求饒聲縈繞在霸下洲里外,陪同寧梧在庭院里透風的郭林聽得一清二楚。他晚夕甚少往前院里走動,對這種場面既驚嘆又好奇。

郭林傻笑地撓了撓腦袋,紅着臉皮兒說:“該不會是夫人被侯爺欺負了吧?你要不要進去問一問?”

寧梧翻了他一個大白眼,剛準備開口嗆他兩言,卻不由自主地打了好幾個酒嗝。她從未在他面前失過態,一時也有點不好意思。

“你是不是難受啊?我帶你溜廚房裡熬個醒酒湯吧?喝了准舒服。”

“我不難受,用不着。”

“你就是嘴硬,十罈子酒喝下去,誰胃裡不難受啊?”郭林試探地湊上前,小心翼翼地拉住寧梧的衣角,“走吧,這時候廚房裡沒人。”

寧梧像是條件反射似的,抬臂就是一掌,差點把郭林給擊飛出去。幸而他做好心理準備,稍稍躲遠了一些。

“喝完醒酒湯你睡得肯定香,我會做,味道還成。”

寧梧突然站住腳,總覺胃裡有東西在翻江倒海。她強忍着不讓自己像凌恬兒那樣吐出來,但胃裡不停地攪動,身子上還冒出虛汗,把她折磨的特別難受。

“我輕敵了,我哪知道凌恬兒的酒量那麼好?我,我回去睡了,你也趕快回吧。”寧梧只覺腦子越來越沉,她得在自己斷片前逃走。

“寧姑娘。”郭林再一次抓住她的臂腕,“我就是想照顧你一下,我真沒別的意思。”

寧梧的反應沒有剛才那麼敏銳,她覺得自己費了老大勁兒也推不開他,最後竟真隨他去了後院廚房裡。她坐在小杌上,一手拄着半邊臉,見郭林在暖黃色的燈燭旁,繞着灶台來回忙活。

她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夢裡她真和郭林這個憨厚的漢子成了親,或許還生了幾個小娃娃,那是她從未得到過的溫暖。她垂着頭,暗暗擦乾濕潤的眼角,一個退隱江湖的殺手真的可以安度餘生么?

她殺過太多人,做了太多造孽的事,腦海里總想起那句“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的戒言。

一夜晚景提過。卻說越日清晨,凌恬兒從睡夢中醒來,只覺自己的頭都快要炸裂開,她不停地按着太陽穴,恍惚間才發現侯卿塵就睡在自己旁邊。準確的說是和她合蓋一床被子,而被子里的他們倆卻赤誠相見。

昨晚到底是什麼情況?她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她悄咪咪地去拿放在被子外的褻衣,很怕把侯卿塵給碰醒了。可侯卿塵還是醒了過來,他老神在在地看向凌恬兒,溫聲說:“還好么?”

凌恬兒嚇得趕緊鑽回被子里,侯卿塵炙熱的氣息自耳後傳來:“郡主還好么?”

“挺,挺好的。昨晚是你照顧我的吧?我記得好像喝了很多酒,不過你放心,我一點都不難受,腦子一點都不疼。”凌恬兒背對着他,自顧自地說下去。

侯卿塵低低地輕咳一聲,說:“我是說你別的地方有沒有不舒服?額……昨晚……”

侯卿塵把凌恬兒接到旌旗軒以後,二人雖圖有夫妻之名卻始終分床而睡。昨天晚上他進來照顧酒醉的凌恬兒,她就攔腰將自己抱緊,死活不讓自己離開,之後的事便順理成章的發生了。

“我們已算真正的夫妻了?”凌恬兒把臉埋進帛枕里,含羞地問。

侯卿塵和悅地答道:“自然。”

“什麼?你又要去盛州?”鳳染喝着鄧媳婦兒端上來的醒酒湯,“看來是定好了的,不過是通知我一聲。”

隋御奪過湯碗,舀起一勺吹了吹才餵給鳳染,他說:“我很快就能回來,這封賞得的太容易,梅若風、許公公甚至是劍璽帝為何會偏向我們,我得去許延那裡問個究竟。”

鳳染斜睨向立在一旁的寧梧,見她神情如昨,便道:“你喝醒酒湯了沒有?喝了那麼多酒真沒事?”

寧梧心裡叫苦,她高估郭林了,昨晚那醒酒湯特難喝,也不知郭林是緊張還是口重,放了好幾勺食鹽,把寧梧齁的差點沒死過去。但她恐辜負郭林的一番好意,愣是硬着頭皮全喝了下去。她都不知道這一宿是咋挺過來的。

“我喝過了。”寧梧啞聲回道。

鳳染放下心來,側首對隋御說:“那你去吧,待封賞到了錦縣,我替你收好就是。”

“什麼叫替我收好?封賞全是娘子的,娘子想怎麼花就怎麼花。”

“也是,昨兒晚上那麼欺負我,不能便宜了你。”鳳染微眯起雙眸,促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