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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啞然失笑,他們這位主子還如曾經一樣,做什麼事情都風風火火的。

在來建晟侯府的路上,顧光白也向他們說了鳳染這幾日的遭遇,那等侮辱能有幾個女子承受得住?她現在還能強裝淡定地跟他們說笑,內心還指不定多麼煎熬呢。

“夫人這麼著急想回錦縣,怕不是想侯爺想的緊了吧?”范星舒向後撤了一步,笑嘻嘻地說道。

鳳染先是一怔,須臾,點首認真地說:“是啊,我就是很想隋御。特別特別的想他。”

任顧光白在雒都見識過多少王侯將相家的女子,他也沒遇見過鳳染這樣大方坦蕩的姑娘。鳳家的名聲跟曹家一樣臭,可這鳳染的確獨樹一幟。

這樣的姑娘拯救了隋御,重生的隋御對她亦至死不渝。

“我們進來一次不容易,得抓緊時間商議好計策。”眾人瞅向鳳染已然顯懷的肚子,都產生許多擔憂。

不算太寬敞的卧房很快坐滿一圈人,寧梧站在最後面,時不時往窗外掃視幾眼。就在大家剛準備議事之際,突然有人從屋外橫衝直撞地闖進來。

那人一手提着長刀,一面低吼道:“夫人得罪了,郭林要撞進去啦!”

話音剛落,郭林已出現在眾人面前。他驚駭地瞪圓雙眼,“啊,這,這……你們……”

寧梧在旁別過頭去,此刻,她真不想認識這個夯貨。

范星舒笑哈哈地起身,上前一把將他摟住,夾着他坐回自己身邊,“還成還成,我們進來也就半炷香的時間,這個時候闖進來不算太失責。”

郭林訕訕地賠笑,雙頰紅彤彤的。他撓了撓頭,說:“咱們啥時候回錦縣呀?”

很快,顧光白便率先講出自己的計策。他企圖弄來曹靜遙的活動軌跡,想借曹靜遙的馬車把鳳染偷偷藏匿出去。一來曹靜遙是曹家人,曹家在雒都有特權,誰敢對曹家馬車過分搜查呢?而且曹靜遙還是個未出閣的小姐。

“梅公公那邊前不久也跟我提過一個比較類似的方案。”鳳染慢條斯理地說,“校事廠出入雒都的馬車同樣能把我藏匿進去,只是出去容易,被追攆到也很容易。”

“夫人的意思是他們一旦鎖定咱們從哪個城門逃出去的,便會鎖定咱們出逃的大致方向。雒都出兵追攆咱們,咱們怎麼著勝算都不大?”

范星舒明白過來鳳染的意思,因為她身體的特殊性,出城以後勢必不能快走,被追兵抓住的幾率很大。

“夫人讓我丈量過從各個城門逃出去的時間,的確沒啥優勢。這裡畢竟是雒都,關卡檢查不是地方州縣可以比較的。而且不管坐曹家的馬車還是坐校事廠的馬車,我們都很被動,萬一那日當值的官兵非查車不可,夫人必暴露無疑。”

郭林正經議事時還比較靠譜,寧梧在後面抱臂點點頭,還算是個有腦子的。

“我還聽說侯府內外都有曹宗遠的人監視把守,夫人怎麼能從他們眼皮子底下溜出去呢?”季牧皺眉道,“調虎離山?”

“我可以讓雒都城裡出點事故,暫時調走這些侍衛不是難事。”

季牧趕緊制止道:“顧將軍,咱們不是說好了么,你不要過多插手,否則我們拍拍屁股走了,你在雒都哪裡還有好日子過?”

常澎正好挨着鳳染坐定,他倏地側頭睃在鳳染身上,彷彿在估量她的體重。

范星舒早就在考慮這個問題,他瞥了眼常澎,說:“我覺得可行,就是或許要冒犯夫人了。”

“我還沒說呢。”常澎攤手苦笑,“就屬你最精明。”

餘下幾人面面相覷,沒大聽明白他們之間的言語。

鳳染微微一笑,道:“金生可是知道逃出雒都的其他小路?”

“知道。”常澎承認地說,“估計范小白臉兒也門兒清。”

“是城北那條污水溝。”范星舒揭曉謎底,“那裡臭氣熏天,整個雒都的排泄臟物都會被送到那裡堆積起來。亂墳崗里或許還有幽靈出沒,但那裡連個鬼影都不會有。”

“想跨過那條污水溝大約得一個時辰左右。好在熬過去就是一道廢棄多年的城牆,我們的人在外策應,絕對萬無一失。曹太后他們一時半刻想不到那裡,這能為咱們爭取到不少時間。”常澎順着范星舒說下去。

鳳染明白他們的意思了,他們是打算靠兩條腿趟過那條長長的污水溝。這是最原始也最可靠的方法,而他們選擇……把她抱起來帶過去。這個法子除去臭了點,不會有什麼驚心動魄的場面,是她這個不能劇烈運動的孕婦首選。

“夜半行動,到黎明前怎麼著都能出去了。”范星舒估摸道,“一會兒我們出去走一趟這個路線,掐算好時間即可行動。”

大家相互對視,都在等鳳染拍板決定。畢竟要被幾個男子輪流抱一路,鳳染要是不同意也無可厚非。再則這個法子事後被隋御知曉,他心裡定然會不痛快。

“我挺重的,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呀。”鳳染開起玩笑,“逃命的時候還講究個啥?我前兒被曹太后整得那麼難堪,你們都知道了吧?”

眾人低眸不語,鳳染自顧說道:“你們去踩盤子吧,定好日子提前告訴我,我有法子讓整個侯府的人都睡上幾個時辰。”

除了顧光白,眾人對鳳染的說辭都深信不疑。

鳳染只好跟顧光白解釋道:“顧將軍,你忘了我父親是做什麼營生的?”

被鳳染這麼一提醒,顧光白才想起來鳳知年當初是在太醫院裡當差。大夫的女兒對這種事情當然信手捏來。

“一旦逃離雒都,從此以後你們的路將不再平坦。若阿御在錦縣那邊可震懾三方,一切尚有轉圜的餘地。反之……”

“顧將軍請放心,隋御不會辜負大家的期望。下次相見,希望我們是在攻打雒都的戰場上。”鳳染起身向顧光白艱難行禮。

“我盼着那一日,待那一日來臨,我會親自為阿御打開城門,迎接王者凱旋!”顧光白熱淚盈眶地回禮道。

范星舒等皆起身給顧光白深深拜謝,這份袍澤之情真的無以言表。

之後幾日里,鳳染養精蓄銳,不希望自己到時候拖大家的後腿。

寧梧攙扶着她在庭院里散步,道:“夫人會不會不舍?”

“有一點吧。那麼多銀子沒法子帶走,那可都是咱們賺的血汗錢。”鳳染拉住寧梧的手,感激地說,“這些日子多虧你了。等咱們回到錦縣,我立馬替你和郭林張羅婚事。”

“我……”

“這回這件事你得聽我的。”

寧梧沉默許久,終於點頭應是。或許她真可以和郭林過上幸福的日子?或許她該邁出那一步……

“這個你收好。”鳳染自袖子里取出一包葯末,“投到井裡。”

“啊?那咱們誤食了怎麼辦?”

“光喝這個水沒什麼事,還得配上我的香薰呀。”鳳染笑眯眯地道,“雙重保險嘛,確保讓他們都睡上幾個時辰。”

寧梧麻溜兒收好,道:“還是錦縣侯府好,雖然偏僻卻沒有這麼多勾心鬥角。夫人,我喜歡錦縣。”

“我們會打回來的,有些人不配坐在高位上。”鳳染眼神堅定道,“等侯爺擺平邊境紛爭,我們就把莊稼種滿整個阜郡、赤虎邑,還有盛州各個縣城……或許還可以種到西南黔州、西北漠州的土地上。”

寧梧跟着鳳染憧憬起來,那樣的場面一定很壯觀,她無比信任鳳染的話,她覺得鳳染一定可以做到。

做了幾日準備,范星舒等人終於在外面安排好一切。臨行動的前一天,許有德拖着年邁的身軀來到建晟侯府。明面上他是代表劍璽帝來侯府探望,可鳳染很清楚許有德是代表他自己而來。

“這孩子鬧不好要生在半路上了。”許有德情切道,“也不知道我這把老骨頭還有沒有機會見到世子。”

“一定會有的。”

許有德慈愛地笑了笑,“年歲大了,沒多少日子可活。”他顫顫巍巍地從懷中掏出一份家書,“要是夫人行路方便,到了盛州地界上,便幫咱家把這封信給許延捎過去吧。”

鳳染雙手接過這份家書,她知道這份家書根本不是給許延的,而是給隋御的。他要讓隋御明白,他竭盡所能幫助隋御,是希望隋御榮登大寶以後,可以善待整個宦官集團,以及他這個義子。

“東野和南鹿的戰火只要不燒到北黎地界上,軍餉是很難發放過去的。所以這個邊境到底該如何守護,還要看侯爺自己的盤算。”

“隋御不管怎麼做,都不會拿無辜百姓當成墊腳石。許公公,你看重的也是隋御的德行,對么?”

許有德笑了,好似提前知道了結局一樣。這就是他投下的賭注,他自信自己一定能賭贏。

秋日夜涼,鳳染和寧梧連個包裹都沒有帶上。眾人在府外接應,還以為他們得多麼費勁兒逃出來。哪料鳳染就那麼輕輕鬆鬆地從偏門走出來。

雒都晚間巡防特別嚴格,坐馬車目標風險太大,他們只能靠雙腿往城南污水溝方向走去。前半個時辰鳳染都沒有掉隊,直到在一處街市口,差點與巡防的官兵相撞。

范星舒終於豁出去了,低聲對鳳染道:“夫人,不能再耽誤時間,星舒得罪了。”言罷,他將鳳染打橫抱起,迅速往前方跑去。

餘下幾人心裡都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這一段故事,隋御最好永遠都不要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