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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到了新年。

儘管很不願意踏入給他帶來很多痛苦回憶的靖安侯府,在新年這一日,邵明淵還是回去了。

又老了一歲,靖安侯鬢邊的白髮看起來越發多了,此刻的神情卻是愉悅的:“要給黎府送的禮都準備好了嗎?”

邵明淵笑着點頭:“父親放心,都準備齊全了。”

反正堅持只會多不會少的原則准沒錯。

“那就好,若有什麼不懂的,就找府上管事問問。頭一年給岳丈家送年禮,不能失了禮數。”靖安侯再次叮囑道。

邵明淵還未說話,邵惜淵卻把手中筷子往桌子上一放,氣呼呼道:“不吃了!”說完瞪了邵明淵一眼,扭頭就走。

“老三,你給我站住!”

邵惜淵腳步一頓,轉過身來。

“大過年的,你鬧什麼脾氣?你過了這個年已經十五歲了,還是小孩子嗎?”

邵惜淵冷哼一聲,梗着脖子道:“家裡亂七八糟的,這個年過着有什麼意思?我吃飽了!”

半大的少年一陣風般跑了出去,留下靖安侯氣得抿唇。

靖安侯世子邵景淵坐在一邊,一言不發。

這頓團圓飯確實是吃不下去了。

邵明淵站了起來:“父親,我府上還有不少事,就先回去了。”

“吃完飯再走。”

邵明淵笑笑:“不了,已經吃好了。”

靖安侯有些難過,想着小兒子鬧了這一出到底不好再強留,勉強笑笑道:“那行,等回頭我讓管事給你送餃子去。”

他說著掃了邵景淵一眼,邵景淵垂眸,視而不見。

邵明淵沖靖安侯施了一禮,轉身離去。

剛剛還是父子三人相聚的花廳,頃刻間便只剩了下靖安侯與長子邵景淵兩人。

“你二弟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剛剛離開你怎麼不送送?”

邵景淵嘲諷笑笑:“父親,二弟的事情咱們都心知肚明,您何必為難兒子呢?”

靖安侯臉色沉下來:“就算明淵與你不是一母同胞,他也是你弟弟!”

“可母親因為他才氣得不理俗事,一心禮佛的!”邵景淵聲音揚了起來,“父親,您想想去年過年咱們府上是多熱鬧的光景,今年呢?母親不見人,這個年過着一點滋味都沒有——”

啪得一聲響,靖安侯打了邵景淵一巴掌。

“父親——”邵景淵一臉不可置信。

靖安侯面色冰冷如雪:“不要再提你們母親。邵景淵,你給我記着,你現在還不是侯爺呢!”

靖安侯說完拂袖而去,留下邵景淵險些把桌子捶破。

該死的!父親為何對邵明淵偏心到了骨子裡?就因為邵明淵是父親心愛的外室生的?

一個外室子逼得他母親禮佛不再見人,父親卻還維護若斯。

邵明淵,咱們走着瞧,我就不信你能一直春風得意!

邵明淵走出廳門,腳步不停往大門口走去。

這從來都不是他的家,他早該知道的。

抬頭望天,靖安侯府巴掌大的天空灰濛濛的,邵明淵無聲笑了笑,看着攔在前方的人停下來。

“二哥,你就要娶新婦了,很高興吧?”半大的少年生得唇紅齒白,雙手環抱看着比他高出大半個頭的兄長,用憤怒強撐起氣勢質問。

“我當然很高興。”打量着幼弟的神色,邵明淵慢慢笑了。

不管這個弟弟曾對昭昭生出過什麼不該有的心思,如今都不重要了。

昭昭嫁到冠軍侯府後,如非必要,他不會帶她踏入這個不愉快的地方半步。

或者說,他一方面氣惱三弟對自己的嫂嫂生出心思,另一方面卻也感激這個孩子。

昭昭曾說過,她的箭法就是邵惜淵教的。

可以想象,在侯府那漫長冰冷的日子裡,這個弟弟或許是唯一給過昭昭溫暖的人。

聽了邵明淵的回答,邵惜淵立刻炸了毛:“二哥,你忘了二嫂了嗎?你,你這麼快就另娶新婦,捫心自問,對得起二嫂嗎?”

少年說到後來,氣得胸脯起伏。

他都已經原諒二哥在那種無法選擇的情況下親手殺了二嫂,說服自己以後把他當成好哥哥,可是他怎麼能這麼快就娶新人呢?

他把死去的二嫂放在了什麼位置?

邵明淵抬手落在邵惜淵頭頂,淡淡笑道:“二哥對不起你二嫂,所以以後會好好對待自己的妻子,不再讓遺憾發生。”

“你放屁!”邵惜淵跳腳,粗話罵出口後乾脆豁出去了,“你放屁,放屁!就算你對以後的妻子千好百好,她都不是二嫂了,這對二嫂更不公平!”

看着氣炸的少年,邵明淵心頭又是難過又是好笑,語氣平靜道:“那你想怎樣?”

他再大度也是個男人,這小子要是再把心思表現得那麼明顯,他可要揍人了。

“我——”邵惜淵被問住了。

他想怎樣?

他什麼都不能做,既不能讓死去的二嫂活過來,又不能阻止二哥娶新媳婦,他還能怎麼樣?

“總之,在我心裡只有一個二嫂,我是不會管你的新婦叫二嫂的!”少年被兄長一句話問得心中鬱悶,一跺腳跑了。

邵明淵笑了笑,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翌日一早,天上飄起雪花,卻阻擋不了人們走親戚拜年的熱情。

大年初二這一日,按例出嫁的女兒們是該攜着夫君回娘家拜年的,定親的女家則會準備了酒菜招待准女婿。

人來人往的街上響起噠噠馬蹄聲,不少人下意識駐足觀望,就見一名俊朗無雙的年輕男子騎着高頭大馬在前,身後跟着長長一支隊伍,那些精神抖擻的年輕人或提或挑,甚至還有趕着馬車的,滿噹噹的禮物讓來往的人們看傻了眼。

“天啦,那是誰家的女婿啊,長得精神不說,送的年禮都快抵上別人家送十年的了……”

“這你都不知道啊,那是冠軍侯啊,給黎府送年禮呢。嘖嘖,黎府三姑娘真是好命!”

立在街頭的江詩冉攏了攏披風,撇了撇嘴。

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年禮多點嘛。

她伸手挽住怔住的江遠朝,委屈道:“十三哥,總算等到你回來了,新年禮物你可要補給我。”

江遠朝側頭看向她:“黎三姑娘定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