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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帶着麻木的震感和顛簸,車廂里密密麻麻全是人,時歲豐和戰友站在一旁,此刻哪怕年輕,依舊疲態盡顯。

他無聲的打了個呵欠。

座位上,三個孩子坐在一起,正靠着座位昏昏欲睡,但最大的男孩兒顧平還是摟着弟弟往裡頭挪一挪,三個孩子佔著兩個座位:“叔叔,你們坐一會兒吧。”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他們讓位子了,路程還長,時歲豐這次沒再推:“大石,你去坐着休息一會兒,過幾個小時換我。”

大家不是第一次出門合作了,大石也沒推讓,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去,二話不說閉着眼睛就開始睡覺。

——儘快睡着,養好精神,才能儘快替換時隊。

畢竟如今的火車,那是什麼人都有的,不留個人根本不放心。

而時歲豐看了看還所在顧平懷裡的小男孩:“顧安腿怎麼樣?”

顧家嫂子改嫁之後,一心只想融入對方的家庭,為了表現自己的決心,對以前的孩子不聞不問。

而顧家老太卻比她更想佔便宜——親媽都再嫁了,肯定有吃有喝的,總不能看着孩子被餓死吧?

哪有當媽的不心疼孩子的?

肯定餓不死他們,那又何必浪費自家口糧呢?頂樑柱的兒子都不在了,以後這家還得靠其他孩子。

所以,九歲的顧平和七歲的顧安就沒飯吃。

可誰知,當媽的也覺得他們在顧家餓不死……

顧平在家餓昏過去,顧安哭鬧也沒人管,他就去撬廚房的碗櫃,結果被顧老二逮住了。

一棍子下去,孩子的左腿就斷了。

全靠命大才熬過來。

如今這都過去半個多月了,時歲豐找過來時,顧安的腿骨已然長歪了,根本不能使力,但眼下這鄉鎮也沒有什麼好的醫療條件,更何況時歲豐已經打定主意要將他們帶回去,只能先這麼著。

等回了軍區再做治療,不然一路顛簸,治了也白治。

如今聽到時歲豐的問話,顧平摟了摟弟弟:“沒事,叔。”

但是弟弟的腿一直在痛,他曉得。

仇恨在小小少年的內心中醞釀,他清楚的記得顧家人的嘴臉,如果不是時叔叔說要告他們迫害烈士子女,他們根本不會放手讓自己離開……

呸!

還有撫恤金。

顧平按了按胸前綁着的錢袋,此刻心中安定許多。

他在心中暗暗發誓:無論如何,他一定會報答時叔叔的。

……

顧平顧安有男孩子的膽氣,時歲豐溝通起來並不算難,但是一直不說話的八歲的雲寶妮……

時歲豐頭痛。

雲家倒是沒那麼多事,家裡人也願意養小姑娘,可雲嫂子……

她腦子壓根就拎不清!

每天除了哭自己沒給雲家留後,就是又罵又打,抱怨雲寶妮是個女娃……孩子親爹又不在,別人的關懷又能有多少呢?

時歲豐這次過去,是雲寶妮哭着偷偷寫信給他,等過去了找個嬸子給雲寶妮看看——衣服蓋着的地方,沒有一塊好皮肉。

火鉗燙的,針扎的,還有刺藤抽的……

時歲豐揉了揉額頭,總覺得世界上的怪誕之事,簡直不能用情感倫理來形容。

明明別家戰友,都很正常啊!

雲寶妮被他帶了過來,但是這孩子,從跟着離開就不說話了,時歲豐實在不懂小女孩兒的思維,此刻只能揉額頭。

在這一刻,他突然長嘆口氣——

果然還是小河最好。

有什麼說什麼,又乖又聽話,還不挑食。也不知道這幾天,小河在家吃的什麼……

……

列車穿過長長的隧道,坐在中間的雲寶妮突然站了起來,一言不發就擠進過道把時歲豐的身子往裡推。

時歲豐哭笑不得。

他用點力想把小丫頭按回去,卻沒想到對方突然拚命搖頭,一雙眼睛濕漉漉地看着他。

時歲豐無奈,只能坐了下去。

渾身肌肉驟然放鬆,整個人都陷入了一股難言的疲憊感——他已經連番奔波五天了。

而眼前的雲寶妮看到他坐下,此刻露出一個滿足的笑來,時歲豐也笑了笑:“就在這裡站着,誰也不要理,抱緊我的胳膊。”

說著把胳膊伸了出去。

雲寶妮趕緊摟住,摟得緊緊的。

時歲豐太累了,此刻閉上眼睛,很快就陷入了夢中。

而一旁的顧平小聲道:“等你累了,你就抱着小安坐,我起來讓位置給你。”

雲寶妮看着他,不說話。

……

時歲豐清楚自己在夢中。但是……他醒不了。

夢裡的自己,前半生的軌跡跟如今並沒什麼不同,直到那次回鄉。

他看到自己在河裡救下一個女知青,對方腿軟走不了,他便盡職盡責的將人送到院門口。

隨即,事情便被傳開了。

時歲豐心知肚明,那天晚上就他們兩人,流言是為什麼簡直再明顯不過。

恰巧父母兄弟那副模樣,他也實在不想糾纏,就乾脆順水推舟跟女知青結婚。

結婚當天,他看到了對方眼神中的貪婪,還有對方對自己房中翻出來的撫恤金單據蠢蠢欲動的眼神……

時歲豐只在新房喝了杯水,立刻就找借口歸隊了。

夢裡沒有小河,他也跟這次一樣帶回了兩名戰友的遺孤,而恰逢趙衛紅連番舉報信說他拋妻在鄉,作風不良……

關鍵時刻,領導為了讓他更安穩,一番談話後,時歲豐還是同意對方隨軍了。

他心想,只要自己不提工作上的事情,離得近了反而方便看顧,免得趙衛紅引出什麼大亂子。

在這一刻,他是真心實意後悔,自己究竟為什麼昏了頭要結婚?

而趙衛紅來到了軍區,卻看三個孩子彷彿仇敵,輕則不給飯,動輒打罵,時歲豐提醒了她,誰知對方竟跟着路上認識的人一路私奔離開了……

老實說,時歲豐還鬆了口氣。

但是他想不通——早在一開始自己就打算獻身祖國,又為什麼會鬆口結婚,讓自己陷入這種莫名其妙的境地?

他帶着三個孩子沒有成婚,一路只追尋自己的事業——這場人生彷彿走馬觀花,宛如一場快進的劇本,讓人恍惚着沒有一點真實感。

也正因為如此,夢中的時歲豐才知道,那是虛假的。

哪怕夢境再真實,碎片與生活對應的再多。它也還是虛假的。

而在今天,這場夢徹底發生了變化。

他看到視角不斷上升,到天空,到茫茫雲層上,而之前的生活被定格成一段段的文字,隨後,又被大段大段的刪除。

新的文字開始出現——

《重生之軍婚帶娃太艱難》

“趙衛紅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從繁華的港島,重新回到在大陸下鄉當知青時候。”

“這一年,她還沒有跟時歲豐結婚,自然也沒有私奔,更加不會錯失這個未來前程錦繡的大佬,和他同樣聲名赫赫的三個孩子……”

……

在夢中,時歲豐幾乎是笑了出來——

“荒謬。”

而更加荒謬的是,新的文字也只不過生成在二人結婚的那一天。

隨後,大片大片的文字崩潰,夾雜着諸如“女主人設崩了”之類的話語,又一篇新的文檔正在緩緩覆蓋。

《穿書之我沒想和重生女搶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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