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的可怕。
離開迷霧海後,蘇小墨將淺汐送回了梅林。
梅林深處,先前被淺汐摧毀的木屋已經被重新修復了。
安置好淺汐後,蘇小墨匆匆趕回了神界。
沒過多久,整個神界和幽冥界都知道神王聖洛仙逝的消息,一時間,整個神界都陷入一片巨大的悲痛之中。
心有不甘的蘇小墨當天召集神界眾神在三界之內尋找聖洛的氣息,他不相信他真的就這樣死了……
……
冰璇天都。
在接到聖洛死訊的那一刻,墨晚辰整個人都呆住了,他不曾想,星格的加冕禮上,竟是他與聖洛的最後一次見面。
桃夭更是直接昏了過去,在她心中,師父一直是她的信仰,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但隨着聖洛死訊的傳來,桃夭的信仰頃刻之間崩塌了。
……
三日之後。
從昏睡中蘇醒過來的淺汐恢復了所有的記憶。
心好疼,疼到每一根頭髮絲里,疼到每一根神經深處。
再次來到迷霧海邊,她失魂落魄的望着一望無際的海面,一站就是幾天幾夜。
他是她的夫君,是她孩子的父神,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愛他的人。
她想起他離開前多想再抱抱她,可她卻連最後一個機會都沒有給他。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她寧願死的那個人是她自己。
那一刻,她多想聖洛還能出現在她身旁,再輕輕的喚她一聲“淺丫頭”,她多想聖洛還能像從前一樣將她攬進懷裡,然後再一次親吻她的眉間。
但這一切都隨着他的逝去而變得遙不可及。
她忘不了自己親手殺死了自己最愛的人。
她忘不了對方離開前對她說的每一句話。
那一刻,她無助的像一個孩子,從此山水永不相見,洛洛,我們真的再也見不到了嗎?
……
東流逝水,葉落紛紛。
很快,距離聖洛離開已過去七日,七日里,淺汐幾乎一步也沒有離開迷霧海。
她在海岸邊站立了整整七日七夜,七日七夜裡,她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只是雙眸無神的看着海的盡頭。
她記得,凡界有一種傳說,人死後的第七日,靈魂會主動歸來。
可淺汐一直從清晨等到日落,也沒有感覺到任何聖洛氣息的存在。
難道,他真的已經不在了嗎?
深夜,一身墨色長袍的墨晚辰掌着燈來到迷霧海邊,幾日不見,淺汐的樣子已憔悴到他都認不出了,“淺汐丫頭,跟我回去吧,再這樣下去,你的身子要拖垮的。”墨晚辰低聲說道。
“洛洛都不在了,我還要這身子做什麼?”淺汐眼穿心死的說道。
墨晚辰頓了一頓,繼續說道:“今天我問過藍澤尊上了,他帶人把整個幽冥界都找了個遍,他說,小洛的靈魂從未出現在幽冥界。”
淺汐眼中閃過几絲哀傷,她苦笑了笑,道:“那又怎樣,洛洛已經徹底消失了,靈魂當然不會出現在幽冥界。”
墨晚辰思忖片刻,若有所思的慢慢說道:“我想說,沒準,這並不是一件壞事。”
“您這話什麼意思?”淺汐下意識的轉過頭,她似乎沒有聽明白墨晚辰的話中之意。
墨晚辰轉頭看了一眼平靜的海平面,輕聲說道:“小墨尊上昨日跟我提起過,小洛來找你之前,曾經花了三個時辰將他的修為從四級神靈提升至了七級,聽小墨尊上的意思,當時他們所處的世界,既不是小洛的幻境,也非三界之內,我想說的是,小洛現在會不會去往一個三界之外的世界了,等他恢復記憶或是修為突破了,或許就回來了。”
聽到墨晚辰的話,淺汐的眼睛突然一亮,“你……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墨晚辰“嗯”了一聲:“這雖然只是我的猜測,不過我想,只要有一絲希望,我們就都不要放棄等待,小洛他可是神界的最高尊神,又怎麼會輕易被一把無量劍殺死呢,淺汐丫頭,咱們去把小淺洛接回來吧,如果你不想回神界,我就陪你一同留在凡界。”
淺汐微微點了點頭,雖然墨晚辰說的話並無任何依據,但此刻她也只能選擇相信他。
……
兩日後。
蘇小墨把淺洛從神界帶到了凡界,與他們同行的,還有淺洛的奶娘和幾個幻櫻宮的仙娥。
那是淺汐第一次與淺洛見面,看到自己的女兒, 身心俱疲的淺汐似乎看到了一絲生的希望。
“小淺洛,我的孩子,我是你的娘親……”淺汐望着襁褓中的女嬰喃喃說道。
或者是感應到了母親的氣息,淺洛第一時間朝淺汐張開雙手。
那一刻,淺汐再也控制不住激動的心情,一把把淺洛抱進懷裡,看到女兒,淺汐又一次想起了自己的夫君。
“洛洛,對不起,我太想你了,你早已遠去,我卻還待在原地。”淺汐喃喃自語道:“多想拉上你的手,直到地老天荒,直到永久……”
看到淺汐難過的樣子,蘇小墨心中也是一陣酸楚,這些天,他不眠不休的滿世界找尋聖洛的下落,哪怕只是一縷魂魄,或是一些氣息,都能讓他的內心好過一點,但他真的消失了,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的一乾二淨。
過了許久,蘇小墨才稍稍平復了心情,他揉了揉微紅的眼眶,轉身叮囑起了幾個仙娥:“淺洛公主在凡界的這些日子,你們幾個必須全力照顧好她的日常起居。”
仙娥們紛紛頷首:“請小墨尊上放心,我們一定會照顧好小公主的。”
蘇小墨點點頭,又將目光轉向淺汐身後的墨晚辰,“晚辰仙上,你既然決定同淺汐一起留在凡界,那就和她們一起照顧好公主吧,她是小洛留下的唯一血脈,絕不可以出任何差錯,我會不定期的來看你們的。”
“是,尊上。”墨晚辰點頭應道。
安頓好一切後,蘇小墨沒有在凡界逗留太久,聖洛不在了,做為神界地位僅次於神王的尊神,他必須肩負起統領整個神界的重任。
離開前,除桃夭和花醉外,蘇小墨把凡界所有人對聖洛的記憶全部抹掉了,同時,他把聖洛留下的天穹境從凡界挪回了神界。
……
神界一日,凡界一年。
神界三百日,凡界便是三百年。
三百年來,淺汐似乎養成了一個習慣,每天黃昏,她總會一個人來到迷霧海邊,然後靜靜望着那片平靜的海面自言自語。
“洛洛,你走了,留給我的是無盡的思念。”
“洛洛,你知道嗎?其實一個人的時候並不孤單,只有想念你的時候,我才是感覺到什麼是真正的孤單。”
“洛洛,我想你了,我好想陪在你身邊,可我連你在哪裡都不知道……”
“洛洛,想你潤了我的眼,念你痛了我的心,如果你真的能回來,就算讓我等上千年萬年我也願意。”
看到淺汐痴心的樣子,墨晚辰也只能嘆息一聲,但除了淺汐,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照顧好聖洛唯一的血脈--淺洛。
三百年過去,曾經那個還在襁褓中的嬰孩,如今已長成了一個漂亮可愛的小姑娘,從外表看,她和凡界三四歲的女孩並無兩樣。
從淺洛記事起,他們一家人便在不停的搬家,幾乎每隔十幾年,他們便會換到一個新的地方去。
好在他們都是神,用法術搬家,再長的距離也不是問題。
距離淺洛三百歲的生辰還有兩天,這一天,幾人剛從天黎郊外搬回到了東綿山的梅林。
一路上,淺洛拉着淺汐的手不停的問道:“娘親,為什麼我和別的孩子不一樣呢?他們都長大了,我卻還是這麼小。”她曾多次親眼目睹自己的鄰家玩伴從一個孩童變成了一個少年,而她,卻永遠都是一副長不大的樣子。
淺汐蹲下身子平視着女兒的眼睛,微笑着說道:“因為你是神界的公主,自然和別的孩子不一樣,普通凡人的壽命只有一百年,而你,比他們的壽命不知道要長多少倍呢。”
淺洛摸了摸鼻子,不解的問道:“既然我是神界的公主,那我們為什麼不一直住在神界呢?”
在她的記憶中,她只記得她遠在神界的姑姑和姑父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帶她回神界小住幾天。
淺汐站立起身,慢慢說道:“因為我們要在這裡等你父神回來。”她說話的聲音很低,但卻毫不隱瞞。
淺洛睜大雙眼望着母親,繼續用稚嫩的聲音問道:“父神他去哪裡了?我們已經等了他這麼久,為何他還不回來?”
淺汐微微張了張嘴,她不知道該如何向淺洛說起她的父親,好半天,她才用輕柔的聲音說道:“娘親也不知道你父神去了哪裡,但娘親相信,總有一天,他會回來的。”
當天傍晚,蘇小墨和雪洛蘭光臨了梅林的木屋,三百年過去,凡界早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只有這梅林的木屋,還和三百年前一模一樣。
一見到雪洛蘭,淺洛立刻興奮的朝她撲了上去,“姑姑,你都多少年沒來看我了,淺洛好想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