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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王府時已是日薄西山,暮色四合。

程金枝腦海中還在對慧妃之前所述之事念念不忘,進屋之後只喝了口茶就悶聲不響地坐在窗前發愣,一臉心事重重的糾結之態。

甚至有時候,她還會面露難色地皺起眉頭,抿起唇角,或是自顧自地從口中蹦出幾句話,讓踏雪尋梅擔憂之餘又不敢輕易打擾,只能陪在一旁互打手勢,猜測自家主子進宮之後肯定發生了什麼事。

直到聽說已經岑風派人將顧晨的畫像送到府中,程金枝這才突然像是受到感召一般從椅子上站起身來,二話不說就衝出了房門奔去了南苑的書房,留下踏雪尋梅在身後面面相覷。

為了避人耳目,岑風沒有親自前來,而是指派了一個身着便服的屠靈司下屬將畫像送到了高珩手中。

而正如程金枝和高珩之前所料,畫像上的臉孔與當時在漱玉閣密室所遇到的那個自稱顧斐的男人,無論是神態還是五官都如出一轍。

也就是說,已經可以確定,此人就是他們一直在竭力找尋的顧晨。

“這算不算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程金枝將手中的畫像遞給高珩,比起之前有些茫然委頓的精神,一時又豁然開朗了許多。

“能找到他固然是件好事,畢竟這個人的出現可謂牽一髮而動全身,足以扭轉大局。只是,這背後所牽連出的人,恐怕也是你我難以想象的。”

高珩將畫像投入一旁燒得正旺的炭爐中,跳竄的火苗倒映在他黑亮的瞳孔中,稀薄的紙張頃刻間就被火焰吞噬,轉眼便化為了灰燼。

“我知道你指的是什麼。”程金枝認真地點了點頭,復又調轉臉色不屑道,“可誰讓太子當初為了構陷你對顧家和寒清下手,自己露出了狐狸尾巴,這才讓我們把注意力轉移到了他的身上。只是結果不僅得不償失,還把陳年舊案都牽扯了出來,這就叫做......”

“自作孽不可活。”高珩看向程金枝平靜地接口道,“你想說的是這句話嗎?”

“沒想到你還挺了解我的嘛。”程金枝怪笑着朝他眨了眨眼睛,“不過我想太子和趙皇后一定沒有想到,咱們竟然這麼快就已經找到了顧晨。”

“或許程衍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們,顧晨尚存於世的消息的吧。”

高珩嘴邊的笑意才剛剛浮現,很快又消逝無蹤。

“如果趙皇后和太子知道了,定然不會像現在這麼沉得住氣。畢竟顧晨是個多大的隱患,他們再清楚不過。”

“說起這個...你說那個老頭之前那麼幫着太子,會不會也參與了此事?如果被你父皇知道了,一定不會輕饒吧?”

程金枝壞壞一笑,這話剛出口,腦海中就自動浮現出了程衍被周帝落罪,程家從此一蹶不振的種種境況。

原本氣派華貴的程府也變成了破落殘敗,門可羅雀的頹廢之地。

張氏母女和劉氏母女一改往日光鮮亮麗,目中無人的高傲的姿態,灰頭土臉地為了一個饅頭互相拉扯,爭搶不休。

就連原本肥厚敦實的胖小子程煜,此刻也被餓得兩眼發昏,骨瘦如柴,哭都沒了力氣。

當然,她也知道自己這些想象實在是太誇張了些。不過很解氣就是了。

“如果有,這些天他也應該會有所行動了。”高珩微仰下巴,眸光變得幽深莫測,“盜取官銀,結黨營私,縱火劫囚可都是重罪,即使不是為了太子,他也要為了自己和程家,撇清和這件事的關係。”

“可他既然同意我大哥娶陵容郡主,不就是意味着要重新支持太子嗎?我大哥和陵容郡主,就是他們手中用來爭權奪勢的棋子而已。”

程金枝從浮誇的想象中緩過神來,氣憤地垮下肩膀。她雖然平時也不是那種有着超強正義感,同情心泛濫的白蓮花,可此刻卻忍不住為這二人打抱不平。

不過她更關心的是,張氏這次又不知道會使出什麼陰險的手段,逼他這個不聽話的兒子乖乖就範。

…………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程府後院的西廂房內,程煊握着拳頭一下下奮力地砸着門框,震得整扇門都啪啪作響。

可無論他如何反抗叫喊,門外兩個守衛的小廝卻跟兩樽石化的雕像似的充耳不聞,就這麼面無表情地杵在門口一動不動。

直到看見張氏出現,這才急忙拿出鑰匙解鎖開門,恭敬地將她迎了進去。

一看到張氏出現在門口,程煊立刻就停止吵鬧和掙扎,神情冷漠地回到裡屋的暖爐旁坐了下來,似乎一點也看到自己母親的到來。

之前被張氏就這樣在眾人面前狠狠地甩的那一巴掌,不僅打得他嘴角滲血,就連右側臉頰直到現在還在隱隱作痛。

從小到大,撇去其他因素不說,張氏對自己確實是寵愛有加,平時連句重話都很少說,更別提動手打他了。

但是這一次為了逼他娶一個自己不想娶的女人,竟然下手如此之重,縱使是平時一直讓人覺得沒心沒肺的程煊,此刻卻也不由覺得心頭涼了大半。

原來在利益和權勢面前,他這個兒子,也不過是拿來交換這些俗世浮華的籌碼罷了。

“煊兒,你是不是還在怪娘之前動手打你?”

見程煊冷着臉坐在一旁默然不語,張氏知道他心中有恨,走上前來看着他泛紅的嘴角,剛想掏出手絹想要替他擦拭,卻被程煊側身躲過,絲毫不想領情。

“為什麼要把我關在這裡?”

程煊低着頭漠然地吐出一句話,語氣顯得異常平靜,卻滿滿充斥着反抗的意味。

“您難道以為只要把我禁錮於此,一切就能你們所願嗎?”

“我把你關在這兒,是想讓你冷靜冷靜。”

望着程煊倔強如牛的樣子,張氏只覺萬般無奈,臉上不自覺地蹙了蹙秀眉,語氣也變得冷硬了幾分。

“至於這門親事已是木已成舟,我沒有準備過問你的意見。”

“好啊,那娘您最好一輩子別放我出來。”

程煊仰着頭輕浮散漫地說著,突然抬眼逼視着張氏複雜而略顯的眸子,一字一句都加重了語氣。

“否則那晚我在偏廳外頭聽到的話,一定都會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訴那個老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