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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不,不是有時候,我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羨慕她。”

望着高珩看向程金枝時那柔情似水的雙眸,元熹公主強忍住心底那翻滾而來的酸楚,向前走近一步,眼中卻還是泛起了盈盈淚光。

眼神鬆動間,將視線投在了因為被簾帳遮擋,而看不清面目的程金枝身上。

“我倒寧願現在躺在床上的人是我。雖然我知道殿下不會像對待姐姐那樣對我關懷備至,甚至為我感到一絲的心疼。但至少只是出於一種施捨之下的同情和憐憫,也比現在這般,被殿下當作一個心存戒備,毫無感情可言的外人,要好上太多…太多了。”

而聽着元熹公主這番凄涼卻又無比懇切的肺腑之言,高珩擰起眉角在心底沉下一口氣,一時間生出幾許複雜的情緒來。

如果元熹公主真的如她所說,對自己痴情至此。

那對於她而言,這種痛苦何止只在眼前,而將會是整個漫長的一生。

這種不想傷害他人,卻又無法制止一切錯誤發生的無奈,也讓高珩心中倍感壓抑。

可是如今,他連最自己想保護的人都沒能護她周全,又如何還能在心間留出多餘的空隙去顧慮別人?

“金枝現在受着什麼樣的煎熬,她之前受過什麼苦,你又何曾知道?”

高珩故意對元熹公主的聲色懇切視而不見,仍是一臉不為所動的漠然。

“你沒有經歷過絕望,沒有經歷過死亡,你永遠都不會明白,那種感覺有多麼可怕和殘酷。”

“是,我是不曾經歷過,可那又如何?”

元熹公主收緊兩頰,儘力壓下胸口起伏的氣息,連聲音都帶着幾分顫抖。

“就算姐姐失去了孩子,容貌也被大火所傷,但是有殿下奮不顧身衝進火海的相救,也有殿下在身邊如此無微不至的照顧和陪伴,時時把她放在心尖上。”

她一面說著一面抬手覆上自己的心口,眼中突然爆發出一種熾烈而又充滿怨恨的花火。

“對我而言,這就已經是望塵莫及的奢求。這種看着自己心愛之人對別的女人掏心掏肺,而對自己視若無睹的,那種透進骨子裡的冰冷。難道,不是另一種絕望嗎?”

“如果你不曾嫁入王府,你一定會比現在開心幸福許多,自然也不用承受這種痛苦。”

高珩與元熹公主擦肩而過,朝門邊走近了兩步,沒有回過頭去看她。

“那天晚上我就告訴過你,你想要的,我給不了你。”

“我不信,我不相信!”

元熹公主語氣堅韌地抬高音量,猛然轉過了身子。

淚水終是忍不住從眼底深處漫上來,順着眼角流下臉頰,與她臉上的煙熏的污漬混在一起,花了整張臉。

“你是我命定的良人,往後還有那麼長的人生和歲月,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什麼事是絕對的。我不會放棄,也絕不會後悔。”

“該說的話我都已經說過了,你想怎麼做,是你的事。”

高珩語氣淡然地道出一句,側目之間,眼神瞥見元熹公主臉上這幾處污漬。

出於不想讓府中的下人看到後私底下猜忌和議論,還是從衣袖中拿出手帕遞給了她。

而看着高珩遞過來的手帕,元熹公主目光一滯,突然像是受寵若驚一般,顫抖着抬手接了過來。

雖然這樣的舉動對於即便不是夫妻的二人來說,也是一種情理之中的禮節。

可在從未感覺過高珩任何溫存的元熹公主看來,卻足以讓她心中喜悅,甚至還有些許的激動。

她小心翼翼地將這方手帕放在掌心中,卻始終不捨得將它用來擦拭臉頰。

“把臉擦一擦,然後回去吧。金枝我會照顧,王府其餘的事也不用你費心,安分守己便好。”

高珩不溫不火地說著,眼中仍舊浮動着一層淡淡的寒霜,凝然不動。

“殿下……”

然而元熹公主卻並沒有直接應聲,而是有些猶豫地抿了抿嘴,繼而將手帕伸到了高珩面前。

“你能幫我擦嗎?”

面對元熹公主的請求,再去看她那滿懷期許和懇切的一雙秋水,高珩有些無奈地收緊了雙眸。

正當他處在躊躇之間不知該如何回應時,門外突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緊接着便傳來了沈鈞的聲音。

“殿下,宮裡傳來聖諭,說陛下急召您入宮。”

“一定是關於昨夜的事。”

高珩心中一緊,沒有再去理會元熹公主,眼中翻滾起了一陣凜冽的而濃重的迷霧。

雖然昨晚兵戎相見,大動干戈,但是除了屠靈司和燕王府的人外,幾乎沒有外人再看到太子在那間宅院出現過。

更不能證明當初就是他派人綁走了程金枝。

太子最是能言善辯,又有趙皇后和其他支持他的大臣在周帝耳邊朝自己這邊煽風點火。

若是想讓太子因此而被周帝予以重罰,可能性其實微乎其微。

除非......

想到此處,高珩下意識地看向了面前的元熹公主,更加聯想到了她的兄長。

如果昨夜那封告密的信件真是元鵬指使人送到王府,那他就很有可能能夠在周帝面前證明太子所做的那些惡行。

還有,關於那件太子迫不及待想要推給自己的官銀舊案,這對兄妹也是至關重要的人物。

只不過時至今日,自己還沒有從這兄妹二人口中得到一個肯定確切的答案。

正當高珩在腦海中快速地思考權衡這一切時,卻見立在身旁的元熹公主默默地將手帕收進了懷中。

轉而收起之前的凄然之色,一臉鄭重地橫在了他的面前,目光沉沉。

“我知道,殿下心裡一定還在顧慮,前日姐姐失蹤,王府受困之時,我和皇兄卻難覓蹤影,看起來更像是有意躲避。就算皇兄剛才對你解釋了那麼多,就算是他說是自己派人傳信告知了姐姐的下落,殿下也未必全然盡信。”

她不緊不慢地說著,默然少頃,像是終於下定決心一般,抬起頭來眸色深重地凝視着高珩。

“可是,無論殿下現在如何看我,既然現在機會來了,我自會證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