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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特意讓蜜餞鋪老闆為你量身定做,號稱是這京城最酸的酸梅,就算你心裡甜得發膩,也能把你酸出淚來。”

“喂喂,我這心裡已經夠酸了,你還拿着酸梅來捉弄我,虧我還把你當最好的朋友呢!”

高勛一聽便像個孩子似的,氣憤地鼓起了兩頰,卻見程金枝並沒有在意,而是容色淡然地收起了黃油紙。

直到他終於耐不住酸味把酸梅吐了出來,這才擺正臉色認真道。

“那這股酸味,讓你清醒了嗎?”

“什麼?”

“既然這門婚事已經木已成舟,你坐在這裡逃避又有什麼用?為了一個不喜歡的女人,還是你口中母夜叉自暴自棄,值得嗎?”

“可是”

見程金枝突然話鋒一轉,全然沒有一點在開玩笑的意思,高勛也從剛才難以下咽的酸味中回過神來,眉宇間似有觸動之意。

“行了別可是了,外面的賓客都到齊了,不過就是個儀式而已,又沒逼你非要和我二姐相濡以沫,同床共枕。”

程金枝說著便雙手擒住高勛的肩膀,逼他站起身來,將他一路往門外推去。

“倒是今天,你要是死活不肯出去接親,讓大家看了笑話,明日肯定要挨你父皇的罵。所謂留着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晉王殿下你別因為這門婚事鬱結而死,往後一定會遇到自己真正喜歡的人。”

繼而湊到高勛耳邊擠眉弄眼道:“到時候,你要是真想休了我二姐,我和你三哥也一定會挺你到底。”

當然,雖然程金枝嘴上這麼說,可心裡其實也希望這二人能夠在相互磨合中日久生情,攜手到老。

“好了,吃顆甜到心坎里的紅糖酥吧,這回不會騙你了。”

說罷,她便又掏出一顆紅糖酥塞進高勛嘴裡,總算勉強把他哄出了屋子。

只是有那麼一剎那,程金枝恍然間有一種,自己親自把他推向虎穴狼巢的內疚之感。

由於之前一直都在病中,今日是她頭一次如此正式地在外人面前露臉。

在外頭這些賓客看來,程金枝死裡逃生,又經歷了錐心的喪子之痛,容貌受損,已經在府內沉寂多時,甚至有風言風語說她不堪重負一度精神失常。

此時見她神采奕奕,風姿依舊,心中驚訝之餘,又是免不了一陣交頭接耳。

而面對周圍這些人尤為刻意的灼灼目光,和浮於表面的噓寒問暖,程金枝也只能牽強附會,並沒有什麼心情去多加言語。

不過讓她意外的是,雖然自己當初有意要破壞程煊和陵容郡主的婚事,可這二人此刻卻站在一起有說有笑,顯然早已相熟。

在看到程金枝之時也很是關切地上前問候,絲毫沒有因為之前被破壞姻緣而有什麼嫌隙與芥蒂。

“果然命中注定的人,無論經歷什麼樣的艱難險阻,最後也還是會走到一起。”

帶着這樣的感嘆,看着面前的高勛和程秀凝,她嘴邊原本僵硬的笑容也變得釋然了一些。

今日因為是自己的大喜之日,程秀凝一改往日蠻橫跋扈的性格,在人前儼然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位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對程金枝說話也溫柔客氣得過分,讓她不禁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而如她所料,顧寒清只派人送來了賀禮,像是有意要躲着自己似的,並沒有出現。

來的只有程素錦,還有許久未見,仍舊八面玲瓏,容光煥發的張氏。

對於程金枝能夠恢復如初,她當然滿肚子的不甘不願。

尤其是這些日子以來,程衍不同於往常,言辭間總是有意無意地挂念起這個女兒,還經常派人送一些名貴藥材和補品到燕王府去,更讓張氏覺得心中有氣。

可當著這位燕王妃的面,她還是用無比生硬的語氣問長問短,差點聽得程金枝耳朵長刺。

在禮成之後,賓客們都一股腦地簇擁着新人去了洞房,她知道高勛心裡苦澀,自然也不想湊這份熱鬧,便先行離開了人群。

耳邊的嘈雜聲逐漸淡去,程金枝倚着迴廊的立柱坐下,在這種安寧清靜的環境之下,心裡愈發生出一絲黯然無奈的情緒。

今晚的月光很亮,把原本略顯寂寥無人的空庭都照得熠熠生輝,卻更加生出一絲清冷的涼意。

“怎麼了?其實心裡還是在為六弟的婚事難過吧?”

高珩的聲音由遠近地傳來,片刻之後,便容色沉寂地在程金枝對面坐了下來。

“確實有一點。”

在高珩面前,她並不想假裝什麼,眼中一時間溢滿了感慨的神采。

“其實我就是站着說話不腰疼,要是也讓我嫁給一個自己根本就不喜歡的人,我可能比他還要沮喪。”

程金枝說著便重重地嘆了口氣,繼而抬起頭來凝目注視着高珩,輕揚嘴角。

“幸好老天待我不薄,讓我遇到你,還得你所救,否則現在,我只怕早就死了。”

“老天待我也不薄,高珩說著握緊了程金枝的手,“就在我做好孤獨終老的準備時,你卻輕易打破了我的原則。”

“是嗎?原來我這麼厲害。”

程金枝聞言挑眉一笑,眸色流轉間,忽見不遠處有一個人影正朝着自己徐徐走來。

等到那人走近,二人這才發現,來的竟然是懷王高琦。

“三哥,王嫂。”

高琦謙恭地執了個晚輩禮,眉宇間卻映着一抹濃重的憂慮之色,像是有什麼沉重的心事。

而程金枝本來就想找高琦說起景嬪之事,只因方才不曾見到他的身影,所以才暫時將此事擱置一旁。

如今見他猝然出現在眼前,心裡隱隱意識到,似乎是為了什麼事情而來。

“七弟,剛才在人群中都沒有看到你,我還以為你沒有來呢。”

高珩顯然也對高琦的單獨前來心生疑慮,於是便站起身來溫言問候了一句。

“哦,三哥也知道我一向不喜歡熱鬧,所以來得晚了。”

高琦笑容牽強地說著,眉宇間的不安之色更甚,於是只聽高珩試探着問道。

“怎麼了?有事?”

“是是有點事。”

高琦聞言抿嘴地點了點頭,沉吟片刻後便抬起眼帘,原本閃爍不定的目光突然透着幾分銳利。

“不知三哥和皇嫂,還記得當初在九幽台交給我的那支,母妃生前留下的發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