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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得程衍的書房離程煊的所居的房間不遠,在行色匆匆地回到房中之後,他便第一時間將門窗緊閉,倚着門框深吸了一口氣。

因為緊張和天熱的關係,額上已經滲出了一片細密的汗珠。

默然良久,在確定門外並無動靜之後,料想程衍應該沒有看見自己逃離的背影,這才松馳身體走進屋內,在桌邊的圓角凳上坐了下來。

只是才剛想抬手去倒茶解渴,卻突然意識到自己手中還握有那張從炭盆中尋得,卻還未來得及查看的紙片殘渣。

懷着姑且一看的心情,他隨手將掌心攤開瞟了一眼,上面的字跡雖然被汗漬所浸染,變得有些模糊,卻還是能辨別一二。

然而,就在程煊目光接觸到紙片的一剎那,只見他眸光驟然一沉,神情嚴峻地皺緊了眉頭。

即使“反”字旁邊的字體被燒掉了半個言字旁,可他腦海中還是迅速地跳出兩個字——“謀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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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趁着午後清閑的時光,程金枝正在王府中陪小恆一起讀書練字。

她原本就不善學識,因為兒時環境所致也不曾學習書畫,飽覽群書,只是會認字寫字而已,所以往常關於讀書方面的事,都是高珩在教授小恆。

而她則在一旁看着,偶爾也會跟着練幾個字,隨意翻幾本書。當然更多時候,總是負責把話題帶偏,或是津津有味地喝着茶,吃着點心,拉着仇恨。

不過即便如此,程金枝卻很享受像這般無人叨擾,歲月靜好的光景,哪怕只是短短一瞬。

從垂髫之年的小恆身上,她總能聯想到自己那尚未出世便枉死腹中的孩子。

總會想象,如果那個孩子能夠平安長大,一定也像面前的小恆一樣活潑可愛,乖巧懂事。

可能因為經歷過太多,在程金枝看來,未來的人生若是能與心愛的丈夫長廂廝守,身邊再有兒女相伴,過着眼前這般平靜安詳的日子,便是她心中最渴望,卻又覺得最難以實現的心愿。

她很明白,如果奪嫡失敗,整個燕王府都會墮入萬丈深淵,每個人的性命都會岌岌可危。

可倘若將來繼承皇位的是高珩,萬丈高牆之中,深宮大院之內,又何來不知天地歲月的安好?

“金枝姐姐,高珩哥哥什麼時候回來啊?”

正當一股憂慮且夾雜着些許無奈的情緒漫上心頭之時,耳邊猝然傳來了小恆稚嫩的聲音。

聽到小恆的聲音,程金枝微微一怔,急忙回過神來柔聲道。

“快了,等到這酷暑過去,天氣一點點變得涼爽,等到外頭院子里那些海棠長出花團,等到你把這些字都練得和這書上寫的一樣好看,他一定就會回來了。”

“好,那小恆一定要好好練字,如果我能夠提早把這些寫得和這書上一樣漂亮,高珩哥哥是不是就能更早回來?”

“嗯,當然會啦,原來小恆也這麼想念你的高珩哥哥啊。”

望着小恆那雙靈動雙眸中所閃現的期許之色,程金枝朝着他點點頭,抬手輕柔地撫過他的小小肩膀,會心一笑。

心裡又何嘗不希望,高珩能早些回來?

平平安安地回來。

而就在這時,尋梅突然跨入房中說是程煊來了,於是程金枝便先行起身,離開屋子去了前院。

雖然知道程煊平時也會踏足王府,可在這個時候來,顯然不是像從前那樣只是來串門探望這麼簡單。

尤其是在看到程煊交出的那兩張碎紙之後,程金枝也和他一樣,震驚過後,陷入了一陣沉重的思慮之中。

“大哥,你確定…你真的沒有被那個老頭子發現嗎?”

“應該沒有。我跳出窗戶的時候他連門都還沒進來,而且回房的路上,也沒遇到什麼人,想來不至於引起別人的懷疑。”

他若有所思地說著,復又鄭重其事地認真道:“金枝你放心,就算被發現也不打緊。反正我只拿了這幾片被他丟在炭盆里的灰燼,其他的一概沒拿,他也不能奈我如何。只要我抵死不說出實情,隨便找個借口就能糊弄過去,反正無論發生什麼,都一定不會泄露你的。”

見程煊說的一本正經,程金枝輕抿唇角匆忙出言否認,心中對此卻多少有些內疚之意。

“大哥,我不是怕你連累我,其實讓你冒險做這些,我心裡也很是過意不去。畢竟你們之間的關係,比起從前已經緩和許多了。”

“哎呀金枝,你不用替我這個大哥考慮這麼多。”程煊聞言很是瀟洒地擺了擺手,“他要是真的為我這個兒子,為整個程家着想,就不會與太子皇后為伍,不分是非,為虎作倀。我可是個幫理不幫親之人,和這個老頭周旋了這麼多年,也不差這幾日光景。只是...關於這幾個字,你有什麼看法?”

聽程煊提及紙片上的字眼,程金枝原本稍有緩和的臉色,又變得嚴峻複雜起來。

她將兩張紙片攤在掌心中觀察了少頃,這才思索着徐徐開口道。

“他是個愛乾淨的人,應該經常吩咐下人整理房間,所以這些灰燼,想必也是這幾日才剛剛積起的。而你既然能從裡頭找出尚未焚燒殆盡的紙片殘渣,就更能說明,這封信的日期很新。而且據我猜測,從這個人的字跡和紙張的成色來看,是同一封信的可能性很大。”

她說著將紙片放在桌上,又用着漫不經心的口吻,輕飄飄地道出一句。

“當然也能不排除,這個人在幾天之內,寄了很多封信給他。”

“唉,如果能找到更多的線索就好了。光靠這四個字,也猜不出信中的具體內容。”

程煊有些失落地嘆了口氣,又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很是驚恐不安地抓住了程金枝的手,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等等,金枝,難不成...難不成那個老頭子他瘋了,想…想聯同南楚......”

“這...我也不知道。”

見程煊一臉的緊張之態,程金枝的心緒也開始變得起伏不定,但為了對他加以安撫,還是故作平靜道。

“可我想,他已經位極人臣,應該還不至於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除非......”

然而還未等程金枝說完,卻見程煊驟然收緊瞳孔,幾乎是用着顫抖的語氣沉聲道出一句。

“除非...太子想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