簫九兒近距離與北慕寒擦肩而過，在懊惱自己錯失了最佳機會的同時，也清楚看到了他眼中的情緒。

那是一雙極為漂亮的眼睛，如秋水，似寒星。有拒人千里的冷漠疏離，亦有幽暗陰鷙的憤怒殺意。

北慕寒垂眸，看着撲了個空的簫九兒，譏諷：“雕蟲小技。”

“在堂堂國師大人面前，確實不足掛齒。”

簫九兒腳尖點地，翩然轉身，嘴角微揚一笑。

“技不如人我沒怨言。但是……”她慢慢扭頭，去看不遠處已身中劇毒的顧炎。“殺不了你我也得抓個墊背的。”

顧炎：“……”

倒了血霉。

顧炎閉了閉眼，哭笑不得，想不通自己怎麼就淪落到如此地步。

他口中滿是血腥味，抬手擦了擦唇邊溢出的鮮血，似笑非笑。

“小九兒，你可知對我下這般毒手，會有什麼後果？”

“你嚇我啊？”

簫九兒看着他毒發時難受的表情，心裡瞬間就舒服了，笑容明媚。

“橫豎大不了一死，黃泉路上有你這麼個廚子作陪，不虧！”

死而復生，多活一秒她都是賺的。能在這妖魔橫行的亂世遇見星星，她非常知足。

傷了顧炎，簫九兒也沒想過能毫髮無損的離開。

她低頭去看被北慕寒抓住，想發出聲音卻沒有辦法的星星，柔聲安慰：“乖，不哭。”

一直暴躁的星星聽到這話，竟真的安靜了下來。他一張漂亮白嫩的小臉滿是淚痕，可憐又委屈的望着簫九兒，伸出兩隻小手，想她抱抱自己。

簫九兒鼻子一酸，用力咬牙逼退眼中淚意。接着猛地握拳，再一次向北慕寒發起攻擊。

這只是衝動之下的反應，沒有任何把握能夠得手。因此在挨了北慕寒一掌，被打到整個人都飛了出去的時候，簫九兒也沒有任何意外。

她重重跌落在廢墟之中，一口鮮血噴出，連呼吸都有些費力。

可那數米開外的少年，卻依舊一身月色長袍纖塵不染，就連這下個不停的瓢潑大雨，都未能沾染他分毫。

二人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北慕寒眼中閃過一抹慌亂之色。

他下意識朝着簫九兒走去，而後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倏然停下，臉色十分不好的開口。

“趁我沒殺你之前，滾遠點！”

簫九兒聽到這話，愕然。見對方好像真的沒打算出手，突然有點猜不透他到底是是怎麼想的。

他到底想不想殺她？

沒時間去琢磨北慕寒的心理，簫九兒踉蹌站起，不甘心的看了眼星星之後，轉身離開。

活着就還有希望，更何況能毒死一個顧炎，血賺。

顧炎長腿舒展坐在地上，望着簫九兒飄然而去，身子往後一仰躺了下去，不敢相信北慕寒就這麼放她走了。

他面無表情的望着天空，感受那幾乎將他湮滅的痛楚，思考這到底是為什麼。

是自己傷的還不夠重？血吐的還不夠多？

北慕寒其實想殺的根本就不是簫九兒，而是自己才對吧？

北慕寒目送簫九兒遠去，直到那抹身影完全消失在黑暗之中，才慢慢收回視線，低頭看向星星。

螣蛇和白虎還在頭頂上方打個不停，看似拼得你死我活，但只有北慕寒清楚，白虎只是在敷衍的打發時間而已。

螣蛇與白虎皆為神獸，原本實力是不相上下的。可神獸一旦認主，實力能發揮多少，便與主人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星星靈力不弱，但畢竟只是三歲孩子，對北慕寒而言，他弱小的和那簫九兒沒什麼區別，這一點單看螣蛇就知道了。

螣蛇，是個冷血兇猛、詭異多端、性情難測難解的狠角色。

他原本的身形有百米之長，可現在卻只展現了十分之一。由此可見，成為星星的召喚獸後他的實力被壓制許多。

能和白虎打這麼久，完全是因為白虎放水的緣故。

北慕寒看了會兒那兩隻神獸故作玄乎的打鬥，忽然，心口處傳來一陣刺痛，讓他不由自主的皺了下眉頭。

久違的痛感讓北慕寒回過神，他重新封印星星的力量，讓那抱着他胳膊咬個不停的小東西重新進入沉睡。

而螣蛇，也在他的印記打在星星身上的那一瞬間，從空中消失不見。

一場鬧劇就此終結，北慕寒走到顧炎身前，居高臨下看着他半死不活的樣子，淡聲問道：“能熬過今晚嗎？”

“熬不了。”顧炎生無可戀的回答。“最多一炷香，我就要和這個萬惡的世界以及某個姓北的，把兄弟當垃圾的萬惡之人永別了。”

他語氣幽怨的如同怨婦，還在為北慕寒放走簫九兒一事感到不滿。

白虎幻化成北寅模樣落地之時，正好聽到這。看到顧炎的慘狀，強忍笑意。

北慕寒沉默片刻，看向北寅，吩咐：“去找陸晨。”

北寅揚了下眉，有點驚訝他的這一決定。重新看向顧炎，問：“這麼嚴重？確定要找？”

“不然你去太醫殿把那群庸醫抓過來，一個個揪掉腦袋為顧大太子陪葬？”

北寅聽出北慕寒的言下之意，顧炎身上的毒，眼下只能寄希望於陸晨。畢竟指望簫九兒給解藥，是絕對不可能的奢望。

於是北寅點點頭，也不敢耽擱，去找人了。

顧炎有氣無力的從地上爬起，跟在北慕寒身後進了屋。

府內房屋大多被螣蛇和白虎打塌，可北慕寒的卧室和書房卻在一堆廢墟中完好無損。

顧炎踏入房門，隱約看到籠罩在屋外的那層屏障，氣笑了。

“我都快被打死了，你還有閑心給你的屋子設個結界？”

北慕寒扒下星星身上濕漉漉的衣服，隨手把人扔到床上，蓋上被子，不咸不淡回道。

“隨手而已，不費力氣。”

“那你怎麼不再隨手救救我？我真的快被簫九兒搞死了！”

顧炎說話間，嘴邊又有血液流出。而這一次吐出的血也和之前不同，是黑色的。

顧炎閉目運氣，無比慶幸自己的靈力還算深厚，能短暫封住體內各大命脈穴位，否則他早頂不住體內劇毒，魂飛升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