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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十八年元月二十九。

西壁壘之戰在這一日的黎明爆發,浩瀚的獸潮從廣袤西域穿越而來,跋涉千里,自遙遠的八尺雪山帶來妖族熾熱的意志,掃蕩黑夜。

妖族蜷縮於西域冰冷的高原,在棋宮的統率下艱難的生存。

而人類則是擁居着富饒的中原,享受着豐沃的土地和資源。

“烽燧”和“西壁壘”,是人類貫穿南北的兩道防線。

而妖族......選擇了“西壁壘”開刀。

無數封戰報從西關壁壘的總督府擴散開來,快馬加鞭,十萬火急。

短短的數日之內,所有人都知曉了妖族的浩蕩行動。

其實這樣的進攻程度並不算大,獸潮數量只是在一萬左右,春秋以來,西壁壘抵禦這樣的攻勢不下於三次,那位白袍大藩王一人坐擁西關壁壘,最艱難的一次戰役是擊退數量為三萬的西域獸潮。

只是有一點已經不能同日而語。

人類的“大世”已經來了。

千年難逢的大時代,與當年的始符大世一樣,中原湧現出相當大數量的一批天才。

而妖族亦是如此,那位西妖引領着棋宮,登上了八尺山千年一覓的盛世。

這場西壁壘之戰的壁鼓敲響,一直到落幕,獸潮之中連一位五宮四調的大棋公級別人物都沒有出現。

大雷鐘壁鼓的敲鼓聲音響徹天地間。

煌煌如天神下凡。

盤旋西壁壘。

大戰落幕。

戰報被迅速傳到南北兩朝的心臟之處。

......

......

洛陽。

“戰報——西壁壘損失兩千三百一十一甲,割下蠻獸頭顱六千九百三十八顆!戰損比是一比三,傷亡比是二比一,所有的數據全都被殿會送來,八國期間以來,所有以守御攻的中等規模戰役前一百場,西壁壘之戰是最成功的戰役之一!”

“戰報——妖族於黎明之時發動突襲,狂潮在三個時辰之內被江輕衣攻垮,八尺山未曾派出大棋公級別的大將督陣,統領西壁壘之戰妖族一方的三位小棋公已被任平生斬去頭顱!”

“戰報——江輕衣親自率軍出壘,追擊五十里,再殲一千三百妖,妖族惶恐退敗,不曾有大棋公埋伏,西壁壘之戰落幕,西關大獲全勝!”

“戰報——”

“陛下,戰報!”

“戰報......!!”

洛陽的早朝,一封又一封戰報被緊急送到大殿。

洛陽新生代的朝野無一不心神動搖。

那個坐在皇座上的男人面色莊重,眉尖微挑,聽着一條又一條捷報傳來。

每一條戰報都將那個年輕男人推上眾星捧月的地位。

西關壁壘之戰,無疑是為江輕衣送上了渴望已久的血液,這個等待良久的年輕男人卻甘之若飴,一戰將妖族的鮮血飲盡,再回頭,腳下是累累白骨,鑄造一條坦蕩大路。

南齊恕北輕衣。

北輕衣一戰成名。

有人震驚,有人狂喜,那些言官則跪伏在殿上,五體投地,一字不敢出口。

西關的戰力很強,在那位白袍大藩王坐鎮的時候,妖族便被打得不能抬頭,幾次將主意轉移到了烽燧長城,準備尋找其他的切入口。

只可惜那位大藩王逝世之後,世人便不再看好西壁壘的抵禦能力,甚至北魏的幾位大將悲觀認為,無人可以複製當年那位白袍藩王的成功,西關壁壘早晚抵禦不住大夏棋宮的進攻。

結果當頭一盆冷水澆下來。

那個劍酒會開始緩緩崛起的男人,未曾聲名鵲起,便遠去西關,此後悄無聲息蟄淺起來,如鳳雛一般闔眸不出聲。

直至今日。

煌煌如大日,於西關升起。

......

......

蘭陵城。

老舍茶社。

“大殿下已在今日動身,即可北去姑蘇道,準備應付妖族接下來極有可能對‘烽燧’發動的戰爭。”

“陛下不肯將我調去北姑蘇道。”齊恕面色平靜,內心卻難以平靜,他望着身下的沙盤,幽幽說道:“若是西壁壘一戰的主將換成了我,能做到的不會比江輕衣差。”

小殿下有些啼笑皆非,望着齊恕先生。

說到底,這個被提上檯面的文弱書生,還是不甘於自己被短暫雪藏在蘭陵城,天生兵家殺伐面相,卻終日沙盤練兵,齊梁北方的港口重城有神將駐守,提防北魏突襲,北姑蘇道的烽燧長城亦是從未放鬆。

只是北魏已經將江輕衣安在了棋盤應有的位置,開始嶄露頭角,大殺四方,齊梁卻依舊把齊恕留住。

“別急......齊恕先生。”

易瀟嘆了口氣,輕輕拎起沙盤上的一顆棋子,輕輕說道:“您也清楚,所謂的‘破壘之戰’是怎麼樣的一個前提。西夏如今只是試探,若是您入主烽燧,與江輕衣一爭鋒芒,南北看着你們倆發光發熱,互相比戰功比陣列,那麼大夏試探之後......究竟是‘破壘’還是‘攻城’,這就很難預測了。”

小殿下倒是沒太擔憂大殿下此行的安危。

他將棋子落在“烽燧”的長城上,那顆棋子穩如泰山,落在棋盤上,猶如萬鈞山河般沉重。

“大哥他行事沉穩,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易瀟輕柔說道:“他去了‘烽燧’,北姑蘇道便穩如泰山,江輕衣今日追出西壁壘,看起來風風光光再剿妖族,只是若遭遇伏兵,便不可能如此快意。若是換了大哥,獲勝之後絕不會冒險追擊。”

“西壁壘縱然大敗妖族,烽燧只需要穩穩守住,任江輕衣在西關打出赫赫威名,他日‘破壘’之時,齊梁便無虞大夏,作壁上觀,看一場西妖和北魏的熱鬧。”

齊恕長長嘆了口氣。

他心有不甘說道:“齊恕很想替江輕衣見識那位西妖‘破壘’的氣勢。”

“早着呢。”

易瀟輕輕瞥了一眼齊恕,“妖族的戰事綿延已久,‘西壁壘之戰’這樣規模的中等戰役在漫長歲月里不知發生了多少起,想要真正的‘破壘’,妖族至少要出動數十倍以上的力量,若是破壘失敗,西夏就真的要退回八尺山龜縮到這一世結束。所以......西域的大人物們不會輕易就發動總攻的。”

齊恕依舊悶悶不樂。

小殿下笑着說道:“先生,平靜的日子不多了。若說江輕衣蟄淺西關之時算是一隻鳳雛,先生差不多就是蘭陵卧龍,出山的日子不遠了。”

“大殿下去了北姑蘇道。二殿下也帶着唐大小姐去環遊齊梁。”齊恕突然間來了興緻,笑意盈盈問道:“小殿下你倒是閑在城裡無所事事,聽說那位客卿大人可是要回寺里了,不準備去大榕寺過幾天?”

易瀟拎起棋子,輕輕點了點沙盤,沒好氣說道:“你怎麼這麼八卦?”

齊恕縮了縮身子,把自己裹在厚襖里,狡黠眨眼說道:“陛下很喜歡客卿大人,有些話對齊恕私下裡說了不止一次。”

“大榕寺的規矩里,俗家的客卿行走天下,有些戒律是不用遵從的。”齊恕笑眯眯說道:“無須剃髮,留得三千煩惱絲,與塵世尚有掛牽......”

“得得得。”

小殿下有些無奈,連忙擺手說道:“您別甭說了,我明白你的意思。”

齊恕托腮,收斂笑意。

他輕輕問道:“是那位客卿大人不夠好?”

易瀟頭疼無比,揉了揉眉心。

“好,自然是很好的。陛下喜歡她,老師喜歡她,蕭布衣蕭無悔還有齊恕你......全天下沒有一個人會討厭她。但......”

“殿下您但說無妨,齊恕認真在聽。”

“但......”

易瀟有些心煩意亂,揉着眉心的力度難免加大了些許,眉心被揉捏得生疼,苦着臉說道:“我也喜歡她,只是並非那種喜歡,有些事情是強求不來的。”

小殿下想了很久,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他捋了捋發亂的髮絲,低垂眉眼說道:“我心底位置很小的,只能容下一個人,其他人來晚了,所以沒座位。”

“那位龍雀郡主很好嗎?”

“很好。”

“那客卿大人不好嗎?”

“也很好。”

“哦——”齊恕若有所思說道:“既然......那位龍雀郡主也好,客卿大人也好,為什麼非要抉擇?不能兩個一起抱回蘭陵城嗎?”

小殿下幽幽望向齊恕,居然有些無言以對。

齊恕自顧自說道:“陛下似乎替小殿下想過這個問題,陛下大人是不在乎這些的,齊梁律法里也沒有做出規定,為什麼殿下要如此糾結呢......”

“殿下在糾結什麼呢?”

“陛下大人說北方的龍雀身子骨好,應該好生養,生個一窩小龍雀崽子不成問題,客卿大人在這點應該比不過她......”

“不過客卿大人修行佛法,被譽為直追幾位妖孽的佛子,雖是女子身,應該也有金剛體魄......”

“不應該啊......怎麼看都是五五開,誰也不贏誰。”

手指指腹摩挲下頜的齊恕裹在大麾厚襖里,喃喃自語。

“等一等,殿下難道不知魚和熊掌可以兼得?”

等他抬起頭來,愕然發現眼前座前已經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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