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楓園門口，停放着一輛銀灰色的車，旁邊又有一輛黑色的車停下來。

梁景辰還沒下車，坐在車裡，看到旁邊那輛銀灰色的車，很意外，“那不是爸的車嗎？他是不是來叫我們再回去吃飯？今天家裡這麼多客人，都是我們的客人，我們卻跑了。”

梁景辰想到這一點，有些不安。

“你先進去，讓阿姨做好飯，你自己先吃，不用等我。”莫御為沒有下車，讓她先下車。

他當然也看到了莫冠宇的車，甚至，已經想得到，為什麼他父親會來家裡找他。他等梁景辰下車以後，同樣也下車，上了灰色的車的副駕座。

莫冠宇等他上車，什麼話也沒說，直接啟動車子，離開了梧楓園。

莫御為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和他父親坐在一輛車裡面，並且是以這樣的形式。兩個人突然好像都不知道怎麼開口說話。

“爸，康許默說話沒什麼輕重，你不要擔心，我沒事。”莫御為看的出他父親的臉色很沉，甚至，眼角還有閃光的東西。

莫冠宇始終沒有說話，一直把車開到了河邊，才把車停下來，兀自下車。

莫御為同樣跟隨他一同下了車。父子倆沿着河道，一直往前走，中間隔着兩米多寬的距離，不認識的人，肯定會以為他們是陌生人，而不是父子。

莫冠宇走了許久，才停下來，看着江面，水流湍急，他注視着江面，良久，才輕嘆了口氣。

“我不擔心，但我很傷心。”莫冠宇雙手緊握着方向盤，“我傷心的是，出了這麼大的事，你願意把這些事讓一個外人來處理，也不願意告訴我這個做父親的。阿御，你這孩子……有時候我真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你為什麼就要跟你媽一個倔樣？”

“……”莫御為胸口瞬間被堵住。

他自己也說不上為什麼，他會這麼做。現在想想，作為父親，自己的兒子出了事，卻不是第一個知道的，他的心情他突然很能理解。

但於他而言，所有的事情解決完以後，才向父母彙報，報喜不報憂，這似乎也成了他的習慣。

這到底是誰的問題？

“爸，這件事，我一直沒有想好怎麼處理。現在既然你已經知道了，姥姥我今天也已經跟她說好了，不過我擔心，她到時候還是會多想。萬一我出了什麼事，你照顧好姥姥……”

“你不能出事！”莫冠宇突然轉頭看向他，打斷了他的思路，“我絕對不允許你出事。你姥姥只會聽你的話，如果不是你讓她過來，她寧願一個人留在老家生活。你是不是想讓你媽不得安寧？如果你不想，你就必須向我保證，你不會出任何事。”

莫御為看到他眼睛這麼紅，心裡有些刺痛，立刻解釋，“爸，你放心，醫生都已經說了，不會有生病危險，只不過……可能以後的我，就不是現在的我了。”

“不管是什麼樣的你，你都是我兒子。這個事實，沒人能改變。阿御，我今天來，不是跟你討論你以後會怎麼樣。我來跟你商量辰辰的事情，你們兩個感情一直很好，你突然要跟她分開，她怎麼能承受得了？至少，這件事，應該讓她父母知道，萬一她出了什麼事，她可以不知情，總得有個人知情，可以從知情人的角度來勸解她。”

莫御為點點頭，“我知道。她媽應該已經知道了，她也是腦科醫生。我會找個時間，好好跟她商量。其他的事情，你們暫時不需要Ｃ心，我都會安排好。”

莫冠宇看着他兒子，眼睛又開始濕潤了，心裡抽痛得厲害，“阿御……為什麼這些痛苦，要讓你來承受？你小時候，我沒能給你一個快樂的童年，現在好不容易有個人讓你過得幸福，才一年的時間。為什麼總是發生這樣的事？”

莫御為第一次看到他父親流眼淚，他突然有些恐慌，或許一直以來看到的都是他堅韌強大，偉岸如山的父親形象，卻沒有想到，他其實也有這樣脆弱的一面。

“爸，你不要這麼想。我小時候，確實不是個乖孩子，比起曉為，我從來也沒有像一個正常小孩，讓你感到幸福過。我也有錯。媽剛離開的時候，我確實恨過你，但現在已經沒有。我現在很希望，你能和舒燦好好生活下去，不要再計較以前的事情。如果沒有我，至少還有曉為。”

莫冠宇看着他，“能不能不要說這樣的話？你是你，曉為是曉為，一個都不能少！”

莫御為沒有再說話，轉身走向河邊的欄杆，同樣看着江水流去的方向。

“阿御，我說的話你聽到了沒有？你自己辛辛苦苦創立的公司，我不會Ｃ手，你必須好起來，管理你自己的事業。還有你姥姥，我也不會管。她現在已經快八十歲，沒有兒子，沒有女兒，你和舒燦是唯一跟她有血緣關係的人，曉為還這麼小，你忍心看她一個老太太孤獨終老嗎？該說的我已經說完了，上車！”

莫冠宇說完，轉身就走，又恢復了一慣冷硬的形象。

莫御為站了片刻，也轉身離開了江邊，很快回到了車上。

他想要再回莫家，去看看莫曉為，最終還是忍住了，這麼小的小孩，為什麼要讓他知道這麼殘酷的事實？

車子重新回到了梧楓園門口。

莫御為打開車門，下車，莫冠宇也沒說什麼，很快把車開走。

梁景辰一直在門口徘徊，看到車子來，很快又走了，很奇怪，立刻跑出來，“御叔叔，為什麼不叫爸進來坐坐？你們怎麼了？你是不是又跟他吵架了？”

“沒有，我們只是聊些工作上的事。你不要問那麼多，進去吧。”他大步走向別墅。

梁景辰快步追上他，挽着他的手臂，歪着頭看着他，“御叔叔，你走那麼快幹什麼？”

莫御為想把手臂抽出來，她卻抱得很緊，最終，他也只能放棄，腦海里卻在想着，應該怎麼開口說服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