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三夜,多麼漫長的七十二小時!
搜尋的警察和護山隊的人,都已經漸漸鬆懈,時間越長,希望就越小。
連一向支持他們的隊長,也開始有意無意地勸說他們五個:“你們關心朋友,我們都能理解。可是,富貴在天,生死由命……”
“什麼生死由命?你詛咒誰?找不到人,我一定告你們失職,告到你們關門為止。”秦海嘯像個瘋子一樣亂吼。三天三夜沒合眼的人,看起來確實有些恐怖。
領隊的人立刻噤若寒蟬。可是,看着漸漸縮水的搜尋隊,他也只能無奈地嘆氣。
第四個晚上已經悄然來臨。
秦海嘯呆坐在墓前,看着墓碑上的字:父,殷正其,母,陶素晴,姐,殷舜華之墓。小女,莫曉淇敬立。
一遍又一遍。
曾經活生生的人,為何只剩下一個名字?
沒有血,沒有肉,沒有心跳,沒有溫度,沒有眼淚……
曾經被他緊緊抱在懷裡的人,那些刻骨銘心的熱吻,交纏。被他親手捻碎,隨風消逝。只剩下他這樣一具空殼,用來做什麼?
他只覺得眼皮像灌了鉛一樣,沉沉地落下。
“只要你醒過來,我願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好不好?只求你醒來……”
“我給你唱首歌吧,這首歌是思思……思思教我的。”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量誰……”
歌聲,他聽到了歌聲!
秦海嘯猛然站立起來。豎著耳朵傾聽,卻只有風吹過樹葉的颯颯聲,和偶爾傳來各種蟲鳴鳥叫。
不可能,他真的聽到了歌聲。
他幾乎是爬着向前,想找到歌聲傳來的方向。手掌已經被磨破,眼睛也辨不清方向,腦袋昏昏沉沉。突然滑落,只覺得身子往下墜。
他真的聽到了歌聲,越往下墜,歌聲越清晰!
等他感覺身子已經停止往下墜,他發現自己剛好被一棵樹掛住。
“一雙……又一對……才美,不怕……天黑,只……怕……心碎……”
斷斷續續的歌聲,有氣無力。
他渾身頓時充滿了力量,轉身抱着樹枝,往下壓了幾下。樹枝被壓斷,他掉落了在地上。
腳一着地,他就朝歌聲的方向奔去。
那一刻,他的腳一軟,跌倒在地。他聽到自己胸口處的堅冰,突然被澆上滾燙的熱水,瞬間冰裂融化的聲音。
他用最快的速度爬到莫曉淇身邊。
這個奄奄一息的人,半躺着,雙目緊閉。面色焦黃,嘴唇乾裂,一張一合,發出微弱的聲音。手上仍在來回機械地磨動。
秦海嘯翻了翻她身邊的包,沒有找到任何可以吃的食物,也沒有水。看了看四周,沒有發現有水源的跡象。
他情急之下,咬破食指,鮮紅濃稠的液體瞬間冒出,被滴在她乾裂的唇上,緩緩流進嘴裡。
莫曉淇雙唇蠕動了幾下,感覺到有一縷甜潤的甘泉,流淌進她乾涸已久的心田。
她的眼微微睜開一條縫,她終於看到了他。心裡一熱,卻覺得眼皮好重,好累,她想睡覺。
“莫曉淇,你不可以睡。我現在找到了你,就不會再放過你!”
秦海嘯一邊吼叫,一邊用力砸着她腳邊的石壁。很快,她的腳被拔了出來。
看着她幾乎已經被磨得血肉模糊的手,他忍不住雙手捧着,輕輕地吻了下。她卻痛的直咧嘴。
秦海嘯把她背起來,走出這個隱藏着夾縫。
他一邊找路,一邊跟背上的人講話,不讓她睡過去。
感覺她不應聲了,硬着心腸捏一下她的手,她又痛得醒過來。
如此反覆着,尋找他們生的出路。
當發現隊伍里少了一個人時,領隊的隊長驚得跳了起來。
一個沒找到,現在又來一個!這不是添亂嗎?
游遠得知秦海嘯也失蹤的消息,心裡也是一片頹然。難道這是冥冥中早已安排好的嗎?命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整個晚上,他只是靜靜地坐在墓前。
沉毅的雙眸,看着黑黑的天空,漸漸轉藍,直到泛白。
起身,頭腦里卻一片空白,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
秦海嘯背着莫曉淇一步一步地走着。等到他看清楚前面有一個人,感覺像是游遠。他眼前一黑,腳下一個趔趄,瞬間倒下去。
呆立着的游遠,被突然劃破晨山靜寂的跌倒聲驚醒。
抬頭,等他看清楚不遠處跌倒的人,突然覺得眼中有一股熱的液體,幾乎就要溢出來。這是一種對奇蹟誕生而有的感動和敬畏。
他迅速掏出電話,一邊大步往前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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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海嘯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
他一醒來,就按住正在給他量血壓的護士,“小姐,你知不知道跟我一起被送進來的那位小姐怎麼樣了?”
護士邊收拾東西,邊笑道,“你說的是陶小姐吧。她的生命力很強,你放心。現在還沒醒,但已經度過了危險期。就住在你隔壁。”
護士一離開,秦海嘯立刻拔掉手臂上輸液的針管,奔向隔壁房間。
葉欣親自動手,給莫曉淇擦洗身子,換了衣服。剛一開門,門口站着的人一窩蜂一樣湧進來。
“媽媽,媽媽,是我的我媽媽,你們不許跟我搶!”
思思大步流星跑到床邊,趴在床上。
剛拉起莫曉淇的手,“啊!”莫曉淇痛得驚醒過來。
看着眼前黑壓壓的一片,掃視了一圈,卻不見他。心裡瞬間掠過的一絲失望,被看到思思的喜悅掩蓋,“思思,這幾天乖不乖?有沒有好好吃飯?”
思思使勁點頭,講着這幾天在福利院和其他小朋友的生活。
搜尋隊領隊的楊隊長,也來看了莫曉淇,還帶了一個很大的花籃。游遠不停地跟他道謝。
“我們也應該謝謝你們。如果不是你們堅持,恐怕就不會看到最後奇蹟出現。尤其那個像瘋子……那位秦先生,我們很敬佩他的執着。”
送走了客人,病房裡只剩下游遠、葉欣、姚宇聞和思思。
聊了一會,游遠叫思思回家,讓媽媽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