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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母,若是我沒記錯,我如今可還是聖上親封的錦宜鄉君。”

言下之意,賀瑩根本就沒有資格叫她“楚氏”兩個字,要知道,賀瑩只不過是個什麼都不是的白身!

賀常棣聽到這句話,心口一緊,臉色突然不悅起來,他視線落在妻子嬌弱的身軀上,心中有些刺痛。

楚璉出口的並非是定遠侯夫人這個稱呼,而是錦宜鄉君這個封號。

鄉君雖然是皇室宗女的封號,但與侯夫人這個一品誥命相比,還是差幾個檔次的。

賀三郎心中頓時沒了安全感,他不禁胡思亂想,難道媳婦兒還沒有真正承認依賴他?

大姑奶奶賀瑩被楚璉一句話堵的臉色煞白,訥訥說不出話來。

為什麼,因為按照常理,賀瑩即便是長輩也是要給鄉君身份的楚璉行禮的。

這就好似入宮做了妃嬪的女子,即便是回家省親,家中長輩也要跪拜一樣。

楚璉之前沒有這麼要求大姑奶奶賀瑩,是因為她尊重賀老太君,可一旦賀老太君根本就配不上她的尊重了,她又何必再給賀瑩臉面?

真當她是好捏的柿子嗎?

“你!你居然敢這麼對我說話!我可是你的長輩!”賀瑩氣急敗壞道,因為憤怒,她臉色都扭曲起來。

“好了!”

終於,賀老太君發話了。

她抬高聲音,語氣裡帶上了一絲威嚴,“老三媳婦兒,是不是要老身也起來給你行禮?”

終於撕破了臉了,呵!

楚璉微垂着頭,心裡鬆了口氣,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她不怕對上賀老太君,怕的只是傷了真心待她的人。

這一刻,賀老太君的這句話徹徹底底耗盡了她們祖孫的最後一絲情意。

這樣也好,她不用背負內疚和應付的重擔,還活的肆意輕鬆些。

見老太君站在她這邊,賀瑩剛剛還扭曲的臉頓時綻出一個得意的笑,那笑容要多刺眼有多刺眼。

賀常棣雙拳攥緊,幾乎是耗盡了最後一絲忍耐力,這才讓自己沒有上前一步將楚璉攬進懷裡保護起來。

鄒氏也在心中暗笑,靖安伯夫人則是慢慢皺起了眉,她張了張口,想要勸阻,可是婆母臉色難看,她如何好在這個時候再火上澆油。

楚璉微微蹲身福了福,“孫媳不敢。”

賀老太君用力拍了一把桌案,案上擺放的茶盞被震地“嘩啦”一響。

“不敢?你還有什麼不敢的!”

楚璉垂首不再說話。

賀老太君捏着桌沿瞥了賀常棣一眼,見他巋然不動,好似根本就不打算管這件事,心裡鬆了松。

她想着,這個幺孫恐怕也是早就對個媳婦兒有想法了。

因為北境楚璉被擄的事,賀老太君與楚璉生了隔閡,又因為賀瑩多番挑撥,她本就年紀大了越發糊塗,自然是對楚璉離了心。

現在更是不會心慈手軟。

“錢大夫,你來說說這其中真相,瞧瞧老身可冤枉了她!”

一直站在賀常齊身邊的錢大夫得了老太君的話,立即走到花廳中央,他恭敬地拜了下去。

這位錢大夫一身灰色長袍,冗長臉,眼睛雖大卻沒有光澤,朦朧的像是矇著一層翳子一樣。

“回老太君,小的已經號了三次脈,妙真姑娘確實因為服用山楂過量導致滑胎。”

聽了錢大夫的話,賀老太君又對着靖安伯世子賀常齊道:“大郎,你說!”

賀常齊神色憔悴,顯然也是對這個失去的孩子滿心痛惜,雖然他平日里看着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可有幾個男人對自己無後這件事能看得開的。

不過他卻比賀老太君要理智許多。

“回稟祖母,錢大夫雖是我身邊常隨親自去請的,但是祖母還是細細查清的好,這件事孫兒覺得並非那麼簡單。”

賀瑩沒想到這個大侄子在這樣的時候還能說出這番話,氣的不行,劈頭蓋臉就罵道:“大郎,你想想你失去的是什麼,那可是你將要墜地的骨血,你居然還為了別人說話!”

賀常齊臉色一緊,瞥了賀瑩一眼後,濃眉攏的更緊。

賀老太君沒管姑侄兩人的爭吵,而是直接問楚璉,“老三媳婦,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賀瑩母女心裡真是笑的不行,瞧瞧,這個錦宜鄉君、定遠侯夫人都混成什麼樣兒了,連站在身邊的夫君都不為她說一句話,真是可憐吶!

楚璉剛要說話,突然裡間傳來一陣女人撕心裂肺的喊叫。

“啊!”

隨後就是雜亂的腳步聲和丫鬟婆子忙碌的聲音。

“孩子!我的孩子!”

女聲的喊叫沙啞絕望,有氣無力,楚璉聽到過,這是妙真的聲音。

緊接着就傳來婆子安慰的話語聲,“妙真姑娘,你這孩子留不住了,它已經胎死腹中,若是不拿出來,你會跟着沒命的。”

“我不,我不要,我的孩子沒死,沒死!求你,求你不要拿走我的孩子……”

……

女聲凄厲,就算是楚璉也對妙真多了一絲同情,花廳中大郎賀常齊臉上更是多了一絲不忍。

他這樣愧疚和心疼的表情被鄒氏捕捉道,叫鄒氏眉頭一鎖,心中卻變態的得到一絲痛快。

花廳里不時傳來妙真凄慘的哀嚎,所有人都沉着臉。

即便是楚璉有辦法洗刷自己身上的疑點,現在也不是開口的好時候。

就在這時,一直老神在在當吃瓜群眾看了場好戲的繆神醫拎着藥箱走到花廳中央。

他撫着花白的鬍鬚,笑眯眯的道:“怎麼了,怎麼連老太君都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這樣可不利於長壽哦!不就是個孩子嗎?誰說救不回來的?”

他這一言,輕描淡寫卻語驚四座!

賀老太君和靖安伯夫人被驚的直接坐了起來。

不敢置信的盯着繆神醫,彷彿他的話是天方夜譚。

“你說什麼,孩子能救回來?”靖安伯夫人喃喃問道。

不等繆神醫點頭,錢大夫就激動的反駁道:“你這個糟老頭子,說什麼鬼話,我親自給妙真姑娘診脈,她的孩子已經胎死腹中了!”

“對!怎麼可能,妙真她流了那麼多血!”鄒氏也忍不住了,她心驚膽戰,如果妙真的孩子能救回來,她做的這一切不就是白費了?

她邊這麼說著邊不斷的給錢大夫使眼色。

繆神醫將這一花廳人的表情都收在眼底,眼角的笑意更是加深了。

“先前你們不要老夫看,瞧,如今你們都認定孩子胎死腹中了,反正最壞的結果也是保不住孩子,讓我看看又有何妨呢?左右沒有比這更壞的結果了。”

繆神醫這話實在是光棍,但是說的很對啊!

最壞的結果他們都已經接受了,萬一他能保住孩子不是意外之喜?

賀常齊等人都不傻,他立即道:“帶繆神醫進去。”

旁邊立即有婆子領着繆神醫去了裡間。

楚璉未想到,在這麼關鍵的時候,繆神醫會留了這一手。

隨着繆神醫進了裡間,鄒氏和錢大夫的神色就開始不對勁。

眾人也沒了心思興師問罪,鄒氏現在自己都心虛了,哪裡還管得了楚璉,賀瑩一個人,更是不好在這個時候與楚璉杠上,縱使有心也無力了。

楚璉被喜雁扶到花廳一旁坐位坐好,賀常棣坐到了她身邊,夫妻二人在旁人沒注意到的時候互相對視了一眼。

賀常棣眼神深濃,他心裡的感情按捺不住,彷彿要將他整個人都席捲,他伸手就要拽住楚璉搭在小几上的小手。

楚璉事先發現他的動作,迅速的將手抽走了。

她對着他輕輕搖搖頭。

既然她做到這個地步了,那就不能功虧一簣,有些人還沒跳出來呢!

她也想讓賀常棣明白,就算沒有他,她一樣能毫髮無傷的將事情解決,她不是凡事只能靠着男人的女人。

同樣,她對自己男人的要求也很高!

他們是夫妻,不是依附,而是平等的存在!

賀常棣心裡有點失落,空空落落的,不知道怎麼回事,這一刻,他就是覺得,如果他不好好把握與楚璉之間的感情,她就算是一個人也能將生活過的很好。

這麼一想,他心就好像被千萬根鋼刺扎了一樣,他收回了手,卻緊緊攥成了拳頭。

怎麼可能,只要是他認定的,就算是捆也要將她捆在身邊,他不會給她逃走的任何機會!

一花廳的人心思各異,一半人都心不在焉的等着裡間的消息。

半刻鐘過後,不再傳來妙真凄厲的哀嚎,裡面漸漸安靜下來。

又等了半刻鐘,大家都變得焦躁起來。

經過這麼一段時間的冷靜,賀常齊越發冷靜。

他是家中長子,又心思細膩,想了想,打破平靜出聲道:“看來繆神醫一時半會兒也不能給出結果,天色晚了,祖母、母親、三弟、三弟妹,你們都先去休息罷,這裡有我守着就行。”

靖安伯夫人也覺得大兒子說的在理,瞧老太君滿臉疲憊的模樣,確實不適合再在這裡待下去。

也出聲規勸。

最後大家到底是都回自己院子了。

楚璉和賀常棣離開的時候,仍然是一前一後,明眼人一瞧便知道這對小夫妻在鬧矛盾。

扶着賀老太君離開時,木香怨毒的眼神落在楚璉身後,她那張抹了口脂的嘴微微張開就像是要吃人的怪獸。

慶暿堂,木香伺候了老太君梳洗歇下,來到小書房,招手就叫進來一個丫鬟,她俯首在丫鬟耳邊說了幾句話,那青衣的小丫鬟點點頭,轉身就出了慶暿堂,消失在黑黢黢的夜色里。